“算了。”蒋易口吻听上去闷闷的:“不考了。”
“算什么啊,准备了那么久!”沈邪有些愠怒,一瘸一拐走上去拽了蒋易一把:“快点……”
“来不及的,”蒋易把手抽回来,翻出了一小瓶红药水,自顾走开道:“开考一分钟没到场就算自动放弃。”
沈邪拧了拧眉:“那你知道你先前还杵在这……”
“你觉得我这样回去能考成什么样子——”蒋易侧首看着他,和他干瞪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缓声道:“不还有高考么。”
蒋易垂下一片眼睑,语气带着一丝淡淡哭腔:“我要送我姐最后一程。”
沈邪堪堪定住,没说什么,半晌轻叹口气,默不作声走上前坐在他身旁,轻轻握住了他正在拧药瓶的手。
蒋易偏头透过重影盯着沈邪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脸,红肿的双眼婆娑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沈邪对不起。”
“不知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沈邪无所谓的扯了抹笑容,朝他张开怀抱:“进来,老公想抱一下你。”
送给你一个最踏实,最温暖的怀抱。
“来吧宝贝儿。”沈邪挑眉笑了一下。
蒋易看着手里开瓶的红药水,鼻翼动了两下,脑袋重重贴进了沈邪怀里。
双手圈紧他,沈邪在他头发上吻了吻,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快入初夏了啊……
沈悦清的骨灰交到蒋易手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站在火葬场外,蒋易怀里紧紧抱着这只寄放着他“亲”姐的骨灰盒,脸贴在上面,缄默着半天没说话。
四散分开站在周围的黑流们同样沉默着。
“陵园联系好了,”沈邪轻轻揽了一下蒋易肩膀,侧首看着他:“很安静。”
“沈警官你的脸……”韩媚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叹口气不说话了。
脸?
沈邪碰了碰上完药水已经渐渐消了肿的脸,有些苦中作乐的想,这玩意可是我老婆爱的痕迹……
他老婆现在还在一片压抑的沉默里,闻言看了一眼让自己“家暴”得有些凄惨的老公,嘴角抽搐了两下,别过脸去,默默朝一直陪着的朋友们一一鞠了躬。
虽然没法看清大家脸上是什么表情,谁又是谁,但是他看到每个人都回了同样的礼别。
“谢谢。”蒋易双手抱着骨灰盒,弯腰又鞠了一躬,直起身来时脑袋有些闷疼:“我想一个人送我姐姐过去。”
那么多人跟着,即便不发出任何声音,沉重的气氛也一定不会让即将入土的沈悦清“睡”得踏实……
蒋易想,病情加重后,他的姐姐可能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没病痛了,理应也要得个安息。
所有人沉默着,发出了一声声哀叹,陆陆续续缓缓点下了头。
蒋易又朝他们深鞠一躬,流了一滴眼泪在地上,很快渗入地板缝,融进缝里的湿土不见了。
“我陪你一起去。”沈邪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
蒋易偏头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沈邪联系的陵园离城中心很远,差不多是在H市地界的一处边角,两人乘着去陵园的专车坐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陵园环境很安和,气氛很安静,松软湿润的泥土里发散着一阵阵很舒服的清新味。
在这里,沉睡了的肉/体能寻着一片安心之所,安息了的灵魂也不会再被谁打搅。
离开时,蒋易又回过身来朝身后一排排石碑深深望着,永远不会忘记第二排的第三座新坟里,埋着让他能顺利长大的姐姐,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天去另一个世界闲逛了的姐姐……
一阵和风从远处吹过来,蒋易合上眼皮摊开手,让风从衣袖里灌进去。
腰上有被人圈紧的感觉,蒋易扣住那双圈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歪头蹭了蹭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的沈邪。
两人都没说话,互相依靠着,安安静静让和风拂过发丝,面庞,嘴唇,脖子……
两颗心从未挨得如此近过,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平静过……
突然,一阵嘈杂声。
“跑什么你,你好意思做这种事,就害怕来你祖宗坟前一点点阐清了!”
“放……放开我……”
一阵夹杂着乱音的拳打脚踢声,还有女人哭喊的尖叫声。
什么“我老李家后代无人了”,什么“天杀的臭小子早恋就算了,怎么就喜欢上了男人,让我怎么给你爷爷奶奶交代”,什么“见了你祖宗的坟后老子就把你一双腿打断”……
二人听到哭声咒骂声,已经飞快分开了。
只见陵园前面几步路,一对中年夫妻正拧着一十六七岁的男孩,哭哭啼啼又打又骂又推又拽的朝陵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