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完,她已觉得十分痛苦。
对家人,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骇人的自觉,仿佛只要为了这两个字,他什么都可以拿来牺牲,什么都可以拿来践踏。这到底是好得过分,还是坏得离谱?
良久,席向桓终于缓缓开口:“唐辰睿,不该招惹你的。”
“……”
她转身,抬头望他。
他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将一切都承认:“妹妹在兄长这里,永远是娇客。出嫁是她另一场人生的开始,要至心至意地去创造。然而唐辰睿偏偏要横刀杀出,逆我心意。对我而言,我想要保护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席向晴,一个是你。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下了决定,手段不论,也要将唐辰睿毁了,让你平安回来。”
“可是,哥,我喜欢他。”
“……”
他仿佛被人重击,牢牢盯着她,自此尝到了伤重不愈的痛苦。
她落泪。
两行冰冷的水光顺着脸颊滚落,这悲伤太大,寻遍世间人,再无人可解。
“哥,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太自卑,很懦弱,从来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意。年少时对你,是这样;后来对唐辰睿,也是这样。我总是顾虑太多,知道自己不聪明,不明白的事太多。长久以来我都无法理清自己的感情,直到唐辰睿不清不楚地和我分手、解除婚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才发现,我心里原来是有他的,即便不再是情人,我也再没有想过和另一个人开始一段感情。”
这世间满堂都是聪明人,她一介寻常女子,在情场初来乍到,诸多生疏不惯。就这样是非阴阳,铸成大错。
如今她说给他听,自知已晚,但也好过一本糊涂账。
“哥,唐辰睿很好。对父母很好,对朋友很好,对我也很好。有情有义,却很少表达,旁人见了,只当他坏,其实都被他骗了。他只要最亲近的人懂,除此之外,他不要任何人来懂。对感情,他不玩的,他也在学,错了的时候,他也会认错,会改。我有幸见到了,我很难不喜欢他……”
“不要说了。”
席向桓冷淡开口,阻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我不想知道。”
席向晚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这就若即若离了,似亲近,似生疏,冥冥之中有一种陌路的未来。如在水际,步步走向深潭,无望而荒唐。
“去自首吧。”
她声音平静,已是用上了检察官对嫌犯的态度:“哥,去自首。”
尚未等席向桓回应,一个声音突兀地拦截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真的是你……”
屋内的兄妹俩皆是一惊。
方才两人太投入,全然没有听见屋外声响,更没有察觉就在方才,有第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开了门,早早地掩身进屋,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地都听去了。席向晚心里一沉,此人如此小心周密,可见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兄妹俩齐齐转身,见到来人,皆是心里一颤。
一身精致裙装的朱聘婷,正站在门口,表情悲伤。
手里一支女士使用手枪,枪口直直地对准了席向桓。
席向晚身为检察官,见过的复仇者模样形形色色,有穷凶极恶的,有衣衫褴褛的,有斯文败类的,有阴鹜狠毒的。唯独没有见过的,就是眼前这一类模样。
席向晚一见到朱娉婷,在任何情感泛起之前,已经为她心酸不已了。
即使是拿枪指着席向桓,也不忘在见面之前将自己收拾妥帖。这全然已经是本能,谁叫她爱他,不可自拔。心里想着复仇,却仍是舍不得在他眼中落下任何讨嫌的模样,女人爱一个男人,心里的委屈就开始了。
席向晚冷静劝阻:“朱小姐,有话您说,万事好商量。”
朱聘婷却全然不闻,眼中只有那个无动于衷的男人。
“我对你的心意,日月可鉴。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你怎么可以,利用我,教唆我爸爸替你犯罪……”
席向晚震惊,转身去看席向桓。
朱聘婷落泪。
她爱他,是爱到只盼和他结婚的地步的,即便一直以来都明白他的不在意,心里终有所不尽,但她仍然将这一桩不可能会好的事,期待成了也许可以非常好。一步步陷入对他的盲目信任,终至犯下大错。
“一直以来,你对我都不闻不问,偶尔记起,言谈间也是淡如水。只有那一次,席氏重工股价一泻千里,不得不依赖唐盛的资金驰援,你焦虑又痛苦,在酒店套房内宿醉。隔日傍晚我去找你,你没有像从前那样拒绝我,而是喝着酒,反复看着一部电影,和我聊了很多事。那一晚我有多么受宠若惊,你知道吗?我以为你在最痛苦的时候,依赖的是我,你嘴里不承认,心里是有我的。你指着那部电影说,如果你能像里面的主角那样,在公司倒闭之际被一桩意外救了,那该多好。你将那部电影看了一整晚,醉倒睡了,我照顾着你。那一晚的感觉太好,我舍不得忘掉,就将这部电影带回了家,想起你时,就会看看。后来我在家看久了,爸爸看见,问我这是什么,我只说是一部电影,也对他讲过,希望席氏重工可以像电影里的主角那样,被上天拯救一次。那时爸爸已经重金投入席氏重工,输不起,他是一个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我说者无意,他听者有意,就这样一力模仿了电影里的手段犯下了后面种种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