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看本地新闻。
画面里,一群受害者家属聚众堵在兴泰公司门口,大闹着要求老板给说法,要赔偿,甚至还有混在其中的激进者要求老板偿命。
五条人命,还有一个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高位截瘫,他或许这辈子都只能躺在病床上度过余生。
六个家庭的破碎,不亚于灭世风暴,直接把兴泰卷入其中,寸寸搅碎。
客厅气氛压抑。
赵春花把手中的橘子皮丢进垃圾桶,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沉默良久后,她长叹一口气,唏嘘道:“聂国兴这次是真的完了。”
当年大院里人人都羡慕聂国兴,说他出息,是他们院子里最出息的人。
他是潜龙,注定会腾飞。只是这腾飞的龙,一着不慎就坠了地,砸了个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他把身家都投入华鼎,最后华鼎却毁了他。
一个质量不过关的华鼎,五条人命、接踵而至的解约合同、被人动过的账目,和无数甲方催款单和银行欠款单纷沓而至……他已经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
那旖在半个月后突然收到一个快递,对方指名道姓说是寄给她的。
又过了半个月,兴泰被查,华鼎被封,兴泰老板和老婆离婚的消息,一天接着一个爆出,让人应接不暇。
那旖在电视里看到了久违的聂叔叔,他面容憔悴,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面对紧追不放的记者,他望着镜头,承诺会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别的,他不愿再多说,迈着被人撞得趔趄的步伐,狼狈离开。
大概是赔偿金安抚了躁动的家属,再也没有听说有人围在兴泰或华鼎聚众抗议,就连那位被医生判定高位截瘫、这辈子只能躺在病床上的受害者家属,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之后的事,那旖再也无从得知。
高一结束前的期末考,她在学校看见聂余,以往被众星拱月的少年,身边再也没有人围绕。
他像一只孤鸟,来去匆匆,不给他人追寻的机会。
从事情发生后,那旖其实很难在学校看见聂余,去他们班上找他,也是次次扑空。
听钟杰说,聂余现在在打工,他周末去咖啡店上班,晚上去游戏厅守夜,他连租房都换了,换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为了省钱。
他想帮他爸扛事儿,想和他一起还钱。
他变得忙碌,甚至没有时间回复她的消息。
暑假结束前,一次偶然,那旖在生日那天躲雨的咖啡店看见了聂余。
那天阳光正好,她站在橱窗外,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里面穿着工作服的聂余。
他手里端着餐盘,餐盘上稳稳放着两杯饮料,面对刻意刁难的客人,他收起了满身桀骜,即便眉宇间都是不耐烦,双目却平静无波。
那旖在外面看了很久,却没有进去。
一直待到天黑,工作人员下班,咖啡店关门。
她躲在一处偏僻的角落,看着聂余站在公交站牌下等晚班车,看见他低头玩手机,直到兜里传来震动感。
聂余:【仔细想了想,优秀的人都应该和优秀的人在一起。】
那旖蓦地攥紧手机,她抬头,看向靠在站牌上的少年。
他微垂着眼皮,侧脸被屏幕荧光照出几分疲倦的冷意,浑身萦绕挥之不去的距离感。
那旖:【你就很优秀。】
手中一震,她看着聊天框,眼眶瞬间发热。
聂余:【我已经不优秀了。】
聂余:【那那,回家的路上小心点,以后不要在外面逗留到这么晚了。】兴泰公司宣布破产的新闻稿在一夜之间刷爆了各大网站。
随着一系列的公布, 华鼎的建筑材料不达标,兴泰账目有问题,拖欠数家甲方货款和员工工资的丑闻全被接连爆了出来。
紧接着, 兴泰公司被查封, 包括华鼎在内旗下所有资产、和另28套房产和商铺被法院拿去拍卖,用以偿还账务。
时隔多月, 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而华泰公司破产的消息, 无异于平息了大众对华鼎采用不达标材料危害市民生命安全的担忧和愤怒。
对大众而言, 这是恶有恶报, 是作恶者该有的惩罚。
毕竟五条人命, 还有一个终身瘫痪,这是六个家庭的破碎, 是一面再也无法完整的镜子, 是再多金钱补偿都修复不了的内心伤痛。
大快人心, 活该。
唾骂声再次占据了网络, 他们尽情散发出自己的恶意, 用最恶毒的言语来慰问兴泰的老板和他的家人, 他们的尖锐毫不保留,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这是正义的发言。
兴泰的老板是资本作恶者, 他们是艰难维权的正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