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儿_作者:折烛(30)

2021-01-16 折烛

夏末的午后仍闷热无比,在没有空调,四五十个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江也在课堂上都不敢多呼一口热气。

回家的路上,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风抚去汗珠,可里头的汗液却是越捂越多。

在等待热水器烧好的时间里,江也拎着衣领前后扇动,为里头蒙出一层薄汗的肌肤引来凉风。

大脑正放空着,听觉神经却忽然被敲门声刺激。

江也打了个激灵,“谁呀?”

他跑到门口,趴在猫眼上一看,竟然是谢潋。

“谢潋?”他压下门把手,忽而扬起的语气中满是意外,“你来干什么?”

谢潋显然从没把问答这门必修课学好。面对问题,他偏要以另一个问题来回答,“我不能来吗?”

江也想,这人好不讲道理!

“能进去说吗?”谢潋的手扒上门的边缘,向外微微使力。

不容拒绝的语气和意味明显的动作,这哪里还有半点问询的意思?

在和谢潋的相处中,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不愉快的。江也不想让他进来,却又不敢看着谢潋的眼睛直接回绝,只好战战兢兢地垂下目光,结巴着说:“不,不太方便吧,那个,我、我要洗澡了……”

谢潋哼笑道:“我又不和你一块儿洗,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江也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呆呆地看着谢潋,张着嘴巴一会儿“你”一会儿“我”,结果半天也说不出个整句,最后大门被对面人一把拉开,卷着淡淡烟味的风便朝他迎面扑来。

谢潋轻车熟路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哎!”江也看到自己那件捂了层汗的外套被他压在屁股下面,赶紧踢踢踏踏地跑过去,“你坐我外套上了!”

谢潋当然是曲解了意思。他嗤笑一声,向后倚成了个舒服的姿势,倒是坐得更踏实了。

江也伸手去碰他的胳膊,“你换个地儿坐。”

手臂被落上了温热的触感,谢潋几乎是瞬间就反手覆上了对方的手背,接着向上滑去,轻而易举地攥住了那节细软的手腕。江也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有些生气了,用力地挣扎起来,这让谢潋感受到手下的脉搏正蓬勃地跳动着。他立刻松了手,方才被手指掐住的地方泛起了微微的白印,弯弯的,像月牙儿。

谢潋盯着那几个自己留下的印记,勾了勾嘴角。

“对了,”视线缓慢上移,他看着那张气呼呼的脸,愉悦地说:“上次你做的热巧克力,还想喝。”

这人以前不待见他,各种撇清关系;现在又登堂入室欺负人,指使他干活儿。江也又生气又委屈,睁圆了眼睛瞪过去,大声道:“再也没有了!”

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冲回了卧室,抱上两件换洗衣服又冲出来,风风火火地躲去了卫生间,将自己和客厅那个坏人隔离起来。

那边刚走,谢潋便朝旁边挪了个地儿,随手又把被压扁了的外套抻抻平。坐在微凉的皮沙发上,空气中还有江也未完全散去的气息,他倾身翘起二郎腿,胳膊肘抵在膝头,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阵儿甚至直接笑出声来。

而不识相地将他拉回现实的,是几条手机提示音。

声音从身侧传来,谢潋斜斜地看向刚才自己坐的位置,发现那里躺着一个滑出外套口袋的手机,此时上面接连不断地闪着几条小绿标。

距离很近,他轻易就瞥到那些消息来自于同一个人,备注是“冯楮”。他没在意,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过不多时,卫生间淋浴的水声响起。原本只有这一种声音伴奏,但是说不清从那一秒起,谢潋觉得那声音变得不再纯粹,变得更嘈杂,更震耳。

若是在大脑中刻意地剔去水声,去辨认另一种声音其实并不困难,不同于模拟自然的轻柔,那是属于机械的冷硬鸣叫。

随着答案变得越来越具体,他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打量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台手机上。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微信提示音在这时候又响了。屏幕带着新消息,亮晃晃地躺在那里,将有关江也的事情双手奉上。这是一种勾引。

太阳穴跳了跳,谢潋似乎在与自己挣扎,又似乎没有。总之他终究还是偏过头去,瞳孔小幅度动了两下,看清了那条最新的消息

[冯楮:我到了。]

紧接着屏幕便暗了。

天花板上的大灯默默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它随着暗下的屏幕被投进了小小的黑色镜子中,又被忽而高起的人影覆盖,很快消散了。它难过地要哭出来,可谁知在紊乱的脚步声中,方才短命的镜像竟再次出现。

大灯美滋滋地照起镜子,却忽略了家里骤然被打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