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赵晟如今的情况,比一开始确实好了一些,但离他想要完全掌控开封府的心愿还很遥远。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他和韩霁现在能看到的案卷,都是那些人觉得无关紧要,鸡毛蒜皮,背后没有什么牵连的案子,多为市井中来,农家被杀了头牛,邻里之间的杀人案等等,反正这些案子就算他审了,也不会动摇到京中的势力群体,所以无所谓。
韩霁将起身拱手行礼后,坐下继续翻看案卷,回道:
“这些来自市井的案子,其实翻翻也挺有意思。”
赵晟打了个哈欠:“有什么意思?张家长李家短,为了根葱打官司的都有,不闲得慌吗?”
“不是啊,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为了根葱打官司,实际起因绝非只是一根葱,大多是积怨和旧仇。”韩霁边翻案卷边说。
赵晟想了想:“不还是因为一根葱。”
审理的是立案的案件,这案件立案时是因为一根葱,那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根葱,背后的故事只是推演和辅助。
韩霁勾唇浅笑,将手中一份案卷递给赵晟:
“殿下看看这个。”
赵晟将案卷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案卷讲的是一桩邻居间因口角纠纷而起的伤人事件,原告叫吴韬,被告叫张余,就是很普通、很无聊、很没有必要的一桩案件,最后被告张余被判打了十大板,赔偿吴韬的医药费一百九十钱。
赵晟不明白韩霁为什么让他看这种价值一百九十钱,等同鸡毛蒜皮的市井小案件。
看完后问他:
“什么意思?”
韩霁但笑不语,又递给赵晟另一个卷宗。
赵晟再看过,这桩案情也是邻里纠纷,原告告被告侵占他家田地中的一道沟渠,最终原告获胜,被告被打十大板,赔偿原告三百钱。
原告叫王四,被告叫张余。
赵晟将这份卷宗和先前看的那份卷宗做了个对比,发现原告不同,但被告的名字相同。
也就是说这两个案件告的都是一个叫做张余的人。
赵晟将卷宗合上,说道:
“唉,你发现了什么直说吧。”
韩霁将他先前摘出来的四五个案卷同时翻开在桌面上让赵晟看,从旁说道:
“这几份案卷很有意思,原告各不相同,但是被告全都是这个叫做张余的人。”
赵晟说:“那说明,这个张余是个不睦邻里的坏蛋?”
韩霁摇头:“殿下再看这些人告状的时间。”
赵晟看向韩霁手指的指向,韩霁说:
“这些五桩案子的告发时间前后相距不过三十二天。”
赵晟看过确实如此,不禁感慨:
“该说这张余人品差,还是说他够倒霉呢?”
短短三十二天里面,他居然惹上了五桩官司,桩桩都是被告,桩桩都是输了被打赔钱的结果。
韩霁说:
“非要说的话,那他肯定是倒霉啊。三十几天被告了五次,除了倒霉之外,难道不更像是有谁在背后阴他?”
赵晟点头:“确实如此。这么密集的被告状打官司,确实不太正常。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咱们无凭无据,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能帮他翻案不成?”
要是什么惊天大案,赵晟的兴致还高一些,可这种邻里纠纷,就算费心劳力的帮他翻了又能怎么样呢?
赵晟心里在想,韩霁最近是不是太闲了,都开始关注这种案子,看了一眼六七个一人高的架子上,摆放的全是这种落灰的案卷,案卷级别都是普通民事,韩霁不会打算把这么多案卷全都翻看一遍吧?
要不要给他也安排点审讯之事,省得他无聊。
韩霁并不知道赵晟此刻的心里活动,又把另一本册子翻开,指给他看:
“我不是要替这个张余翻案,之所以发现他惹了这么多官司,是因为我翻看了这本‘未立案记录册’。殿下瞧瞧,在张余被邻里集中告发前,他来开封府告过谁?”
赵晟接过册子看了一眼,找到了张余的名字,看到后面的登记栏目中写着:张余状告褚三宝骚扰他妻杨氏。
“褚三宝……”赵晟知道这个名字:“褚家的?”
淑妃的娘家,褚家。
赵晟这时才来了点兴趣,明白韩霁之所以看这些,绝对不会是因为他无聊。
“这个张余在被连番状告之前一个月,曾经到开封府状告褚三宝骚扰霸占他的妻子,但这案子因为他无法提供证据,而不予立案。一个月之后,张余的四方邻里,就开始对他轰炸般告状,告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韩霁再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卷宗翻开让赵晟看,边看边说:
“好比这个张余打伤吴韬一事,起因是吴韬与他发生口角,而口角的内容是吴韬骂了张余的妻子是淫|娃|荡|妇,张余怒不可遏,当街打人被扭送官府。官府不追缘由,只判了张余打人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