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如果她的离开就像过眼云烟,对边叙毫无触动,全无影响,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她想让他也有个无法安宁的不眠之夜。
至少有那么一晚,她不在他身边,他却满脑子全是她,连呼吸都在想她。
梁以璇站在宽阔的阳台环视着整间房子,想了想,走向客厅的黑胶唱片机,从收藏柜找到一张唱片,摆放上去——那将会是边叙回到这里听见的第一首曲子。
又走向酒柜,挑了一支边叙喜欢的葡萄酒,调换位置,将它放在最顺手的地方。
再走进浴室,取出玻璃柜里她常用的香薰精油,滴在浴缸边的扩香石上,细心地关牢淋浴间的门。
接着走进卧室,仔细铺好那床松软的被子。
最后放弃了一身原本要带走的内衣,拿剪刀剪碎了扔进浴室的衣篓。
她像个细致入微的设计者,将听觉、味觉、嗅觉、触觉、视觉这些联结回忆的五感都为房子的主人准备妥帖。
然后拎着行李箱走到玄关,留下那张门禁卡,拿起手机编辑短信。
一则分手通知发送完毕,梁以璇开门出去。
咔哒一声,金属门沉沉阖上,她转身走进电梯,再也没有回头。一个月后。
江南的九月雨水满溢,一半日子都在淅沥声中度过。入了十月一场冷空气南下,天气倏忽转凉,南淮就这样告别了夏天。
一个久违的晴日,梁以璇在舞蹈中心上完半天基训课,独自前往恋爱综艺的录制地点。
一个月前跟边叙分手后,她原本无意接触新的感情,可秦荷劝她“不谈恋爱也可以调剂生活”,加上因为跟腱炎暂别舞台,她又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理疗复健的烦闷日子,最后决定去放飞自我散散心。
后来治疗过程倒比预计顺利,她在九月末就恢复了基础训练,不过综艺的合同也早已板上钉钉。
午后的阳光将潮湿的空气晒得清爽干净,梁以璇从中心城区出发,在出租车上闭目养神了一路,忽然闻见一阵清甜的桂花香。
她睁眼望出去,见车子驶入了北郊一片人烟稀少的林区。
道旁早银桂缀了点点黄蕊,金色的阳光丝丝缕缕穿树叶缝隙而过,在柏油路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片浅黄色的桂花花瓣被风吹进车窗,恰好落上她雪白的裙摆。
梁以璇低头捻起花瓣,有了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去年南淮桂花飘香时,她还独身一人过着朝九晚五,公寓、排练厅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今年这桂花落下,她从一段飞蛾扑火的无望感情中抽身而出,又恢复成独身一人,像是一个全新的轮回。
车子逐渐驶入林深处,几幢新中式园林风格的联体别墅映入眼帘,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极具江南特色的屋宇楼阁。
这就是综艺的主要拍摄地点。
从今天起,三男三女六位素人嘉宾将在这里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白天各自照常上班上学,晚上回到别墅的镜头下生活,在嘉宾当中寻找、攻略自己心仪的对象。
为了节目效果,节目组设置了几项特殊规定——
比如,工作日的晚餐由一男一女轮流搭配做菜,周末则安排男女嘉宾随机组合外出约会;又比如,嘉宾不能私下交换联系方式,不得在最终告白日之前表白,只能每晚向心仪对象匿名发送一封短信。
暧昧期的拉长无疑伴随着变数的增加,在这样的规定下,观众永远不知道甜蜜的狗粮和天雷地火的修罗场哪个会先到。
车子停在了庭院前,梁以璇从倒车镜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发。
嘉宾们首次亮相的造型与宣传照统一,由节目组根据各人职业形象指定。
确认没有纰漏,梁以璇下了车,推着行李箱穿过人造池塘上的木桥,走进别墅的入户玄关。
为免给不习惯镜头的素人压力,内景没安排跟拍人员,都由隐藏摄像头拍摄。此刻客厅只有二男一女三位嘉宾,气氛有点安静。
梁以璇是第二个到场的女嘉宾,代称“女二”。
听见箱轮动静,沙发上的三人齐齐转过头来。
“你们好。”梁以璇微微弯了下腰,跟三人打招呼。
却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三道目光直直望着梁以璇。那背带裙女孩表情尤其夸张,嘴张成“嚯”字形,嘀咕了句“哪儿找来这么漂亮的素人”。
梁以璇没听清她说什么,迟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灰色西装的男人率先回神,起身单手扣上西装纽扣,一边走上前来,一边朝梁以璇和煦一笑:“你好。”
其余两人也仓促站起:“你好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