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会这么愚蠢?
怀疑过,也几乎确认过,却总被自己的愚笨和幻想压下去。因为他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凭什么?!
曾经陪他在漫漫长夜中谈自我与人生,那些语音、视频的调教;给他订购爱吃的蟹黄汤包和生活用品;再到现实约调,那些诉说、亲吻、满足与馈赠……在他凉薄的二十来年人生里,白先生是确确实实走进过他内心的人。
后来世事难料,他不得已放弃了这段畸态的关系。可他不敢承认的是,他其实有过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是喜欢的。
他曾把对方当光看的。
如今真相大白了。
高桐站都站不住,脑神经突突地跳,眼前浮现出无数个小黑点。一旁的柏修文却突然起身,对他说道:“我送你回去。”
高桐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喘道:“……你别碰我。”
当年带着高高在上又疏离的笑意说‘恶心’的分明是他,那现在这样算什么?
六年后卷土重来,不仅在他的出租屋里安排监控窥伺他的生活,更借着sm的关系冠冕堂皇地欺骗他,让他沉沦于愚蠢的支配服从的性`关系。是想看看他过得有多糟糕吗?
是报复吧?是羞辱吧!
包厢里空气都凝滞了。这个聚会实在是状况频出,围观群众完全不明真相,又是面面相觑。
额上的汗与不知什么东西糊了一脸,眼睛都难以睁开,高桐拿衣袖胡乱擦擦,转头便要离开。
“高桐,”名字被叫住了,对方拿起衣服跟在后面:“这里离医院不近,外面太冷不好打车,我送你。”高桐僵硬地转过身来。他双眼都泛着血丝,脸也憋得通红。不知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什么缘故。
“离我远点。”喘气像是拉风箱的嘶鸣,高桐紧紧咬着牙:“你离我远点。”他就是这么窝囊,费了好大力也终究没说出来那个滚字。
柏修文瞬间就明白了。
一时间无话可说,他知道这时高桐情绪极不稳定,只得顿了顿,道:“我们回去再谈,好不好?”
可也不知这句话里有什么雷区,高桐陡然被激怒了,那一秒他猛地起身拿起旁人桌上的酒,用力地,癫狂地,朝柏修文身上泼去!
“去死——去死吧!”他崩溃地吼出声,人活像个鸡崽子一样跳起来:“柏修文……柏修文!我……我他妈欠你什么了!”
他这模样难堪又不体面,在场的人都看懵了,几秒后才有人把他制住按在地上。
纵使被人按着,高桐仍旧张牙舞爪地挥着手叫喊柏修文的名字。然而他就像饭桌上龇牙咧嘴的大闸蟹,模样摄人,却不过是虚张声势。
有人连忙给柏修文递纸,江唱晚跑过来给他擦脸上的红酒。当事人却仿佛被定了身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第98章
青年是一直死死盯着他的。两手被拧在背后,双眼血红,脸挨着地砖,粘上了不少瓜子皮。
他咬牙切齿地咆哮出他的名字。
倏忽之间,柏修文的大脑里闪回出无数个片段。
异乡羁旅多少年,大洋彼岸的床榻,当壁灯悉数关掉,拉上厚重的帘幕,空旷阒然的房间变成了尘封深埋的匣子。入睡困难的那些个夜里,年少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翻涌至岸,他想起高桐。
他想假使能够再听到高桐叫自己的名字,怎样的情绪都没所谓,平淡无奇的也好,炽烈澎湃的也好,他想会不会有这样一天。
泛黄书页一张张翻过,最终却未能定格到哪里。此刻思绪全无,他只是觉得这时候的高桐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端庄漂亮。
“……放开他。”他终于喑哑着嗓子说着,示意那些人放开高桐。他躬身打算拉住青年手腕,双目对视时,心下又是一怔。
哭了?
那些同学见柏修文过来了才稍微收了劲儿,哪知高桐挣扎的力量突然变大——谁也没想到他这么瘦弱的身板能够直接挣脱束缚,只见他费力爬起来,还摇摇晃晃着,却对着眼前人便是一拳!
柏修文闷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这一拳直冲脸打,力道仿佛有千斤重,似载了无尽的恨意。青年这时的呼吸声与野兽一般无二,他羽绒服的帽子都因刚才的动作挒到一边。
他似笑似哭地环视这房间里的众人,惊觉这场面和他梦中场景一般无二,每个人的脸上都压抑着一片黑云,乌泱糟乱、混沌狰狞,人人皆是恶鬼。这是他人生中最接近‘梦想成真’的时刻。
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时,他直冲门口脱逃而去!
这时一个侍应生正端着盘子推门而入,两人迎面相撞,对方一个不稳,盘子上的东西尽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