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作为一个人活着,和作为一个奴隶、一条狗、一只小虫又有什么区别呢?和更庞大的力量相比,他永远都是那样微不足道。旁人看不惯,施展些力气便能将他的脊梁骨踩断。少年时如此,工作时同样,他无力申诉,只得忍气吞声了前半生。他曾以为人的命运是有时数的,总会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往后终将柳暗花明。然而转眼便是父亲病重,他连钱都拿不出来,最终还是靠他少时怨忿的这个人来救治。
循环往复的,醒不来的噩梦。
他匍匐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来往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时间与空间从不曾流动,他连动弹都怕颈项上的铃铛摇晃作响。一片终绝死寂之中,他将头深深地低下去,直到与尘土平齐。
清脆空灵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或许……
高桐平静地想。你不必是人,不再是人。
你是可以被归属的任何东西,无所谓,有人会保护你。
——或者你也可以去死。
死也可以解脱。
第126章
柏修文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偌大的建筑空荡寂静,暖黄色的灯光充盈着这片空间,却增添不了丝毫温馨。柏修文表情如常,换上拖鞋,脱掉外衣,到大堂随手泡了一杯热茶,这空档去洗了把手。
然而这手洗了足足有五分钟。
他垂眸看着自己被水浸泡得发白的掌心、指节、指甲,视线从滴落的水珠转移到瓷白的池子里,又往上移,盯住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侧头轻扭了脖颈,骨骼发出轻响,镜中人做出一样的动作。柏修文嘴角扯动,将手擦干,出门,恰好喝到温度适中的茶。
这一晚喝了不少酒,倒不是推脱不开,只是饮酒着实是件无所谓的事。他酒量极佳,生理心理上都没有任何酒精后遗症,酒在这里便如同水一般,喝了就喝了,注意安全用量即可。
柏修文烟酒两样都沾,哪个都不上瘾,就算其中有神经成瘾物质,戒掉也是易如反掌。 但他没碰过毒,这没必要,他也无意以身试法。
将余下的茶倒了,拐过玄关,柏修文进了书房。笔记本上正是待机界面,插头上连着繁杂的数据线,输入密码之后,屏幕转瞬跳转成监视器里的画面。
视频成像十分清晰,就连镜头里面的人脚趾轻微颤动一下都一目了然。青年将自己缩成一团,上身抱臂蜷在墙边,腿由于分腿器而无可奈本文由豆叮依凌期4⑴3七八四玖何地张着,头向右靠在角落里。他眼睛闭着,好久也不见有动作,应当是在睡觉。
柏修文就这样凝视了半小时,看高桐睡觉也很有意思,他高中也曾这样干过,这是专属于他的休闲方式。直到一通电话打来,他才别开眼睛,接了电话。
是江唱晚。
“喂,唱晚。”他先开了口,缩小监视屏,手指挪到另一界面上,上面有几个黑体英文大字:torture and punishment through history,配图是一张欧洲中世纪刑具‘铁处/女’的图片。
“老柏,这么晚没打扰到你吧?”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小心翼翼,“我是来问问前几天那事儿的,当时你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走了,同学们都挺担心的,让我来打探情况……”
柏修文把网页向下拉,只仪式化地笑笑:“多谢关心,我没什么事,还烦请你转告他们了。”
江唱晚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停了好几秒才说:“高桐那天…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啊?真的吓我一跳。”
光标停留在又一张刑具上,柏修文回想起那夜的一切,嘴角微动,似乎有点嘲讽的意思:“那样也是应该的。”
江唱晚不解,“什么?”
“算了,”柏修文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提,只道:“你还记得,那天我走之后,张元龙有什么举动吗?”
“啊,他?”江唱晚回想了一会儿,才道:“他好像稀里糊涂喊了几句‘我诚心的’就被陈鹏给堵住了,后来一直脸色不大好,也先说回家了。”
“嗯。”提到这人,柏修文脸上便不再挂着惯常的淡笑了,他两指并起,缓缓敲打着那张实木桌——这是他思考时常有的动作,“我知道了。”
江唱晚也跟着‘嗯嗯’两声,又想到打电话过来的目的,“那你后来解决高桐了吗?”
“……”柏修文顿了顿,轻笑道:“解决?要我怎么解决?”
这话的语气稀疏平常至极,轻笑也是熟悉的柏式口吻。但那一瞬间也不知怎地,好似有轻微电流顺着无形的电话线传导过来,酥酥麻麻的,江唱晚的耳朵倏地发起烫来。
“我的意思是……”就连讲话都有些磕巴,“你不是跟着他出去了嘛,他当时打了你又往你身上泼酒,后来这事儿处理了吗?之前我不是说他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