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养。是公平的事。”和谷寻找着措辞,“一方提供金钱,一方提供……长期肉体服务。你情我愿。”
“肉体,羽生先生明白什么意思吗?”
羽生沉默了。他当然不是三岁小孩子,可能也听出了和谷话语里的危险性。
“可以不要吗?肉体服务。”羽生小声说,“我给你钱,你不要再用那种方式往上爬了。这样就行。”
“这样就行?”和谷似笑非笑。
“这样就行。”
“可是我不想要啊……没有理由的给予是施舍。羽生先生不会不明白吧。”和谷说,“我相信羽生先生是好意,但这种我承受不起。”
“也建议你不要对别人轻易说出包养之类的话。”
“会被吃掉的。”
……
行了,自己又在做什么。报复的真谛不是骗身骗心骗钱财吗?
感受到羽生的真诚所以心软了吗?
羽生的手指犹疑地动了一下,好像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为了打破沉默,和谷看了眼手机。
秘书刚发来的消息:浅野川疑似原型,羽生凉原先生的大学同学迟白。大学期间两人之间传过绯闻,但很快被否认了。迟白也迅速交了女友。
附:迟白现在处于辞职状态。无女友。
另发照片一张,虽然旧了点,能看出和羽生新作浅野川的一些重合度。
羽生不安地等着他说话,和谷:“行。你的打钱,我接受了。”
羽生凉原,过于善良,脑回路奇特。在某些事情上抱有固执。
如果自己不接受,这个人是不是就要打钱给迟白了?
羽生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好像和谷说出的是从此不再乱来一心向上前途光明的许诺。
他高高兴兴道:“快上班了,回公司吧。”
和谷如约把工资卡账号发给了羽生。
卡是跟秘书要的,密码是自己改的。
“平常钱也够花。不够了我会和你要的。”和谷说,“会断绝和哈维尔小姐的暧昧往来,这样可以了吧?”
秘书在一旁听着和谷发送语音,适时插嘴:“您还是不忍心啊。”
和谷:“……你还是想走人?”
顿了一下,他为自己找到绝佳理由:“搞清楚他对我除了愧疚是不是还有感情,等时机合适了,甩掉他。”
把自己的痛,原样还给他。
此后羽生就经常邀请和谷出来。逮着各种节假日,好像存心让他约不到哈维尔小姐。主要还是请他吃饭、看电影、看展。总之是一些正常的娱乐消遣。
没有主动拉近彼此关系,言语之间也十分礼貌。
和谷对这种不温不火略感不耐,但不知为何还是一次次答应了他的邀请,甚至为此挪了一些重要安排。秘书询问,和谷也深感无力:“一起算到他账上。”
“恕我直言,您又深陷了吗?”
“闭嘴。”
就你会读心。就你有嘴会说。
赶走秘书,和谷忍不住思考起来。
在和谷看来,羽生看似主动,其实全然被动。和谷偶尔试探地做出一些温柔关照举动,羽生虽然不言语,但很容易脸红。
但很谨慎的,羽生从来不会触碰他。是很明显的克制,即使有必要牵住他,也只会轻捏袖管。
而走在他身旁,和谷经常感觉到羽生的目光,长久的、凝视又飘忽的,带着某种些微希望的哀伤。
像南渡的流浪者回头眺望北方家园,在荒芜冰封的地表之上,痛别最后的春意盎然。
他也感觉到这段不寻常关系随时会分崩离析吗?
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种持续的犹疑在数月后桌案上出现羽生辞职申请时达到了顶峰。
“他可能真的是在补偿我。”
这个结论甫一出现在心头就盘踞不去。和谷心略微沉了沉。
“等觉得补够了,就结束。”
自暴自弃重复一遍这个想法,心脏继续下沉。
“然后再玩一次消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在自己得以回报他伤害之前。
心脏沉到无法透光的深潭里,喘不过气,像被掐住了喉咙。
和那时候被抛弃的感觉相似的绝望沉甸甸翻涌起,和谷垂目看着桌面,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窗拢在地面上,像没有明天一样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