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那道弦也跟着一点一点绷紧,直到手刹的最后一级到了,那根弦也随之断裂了。
手刹也起不了作用,看来这车所有制动系统都被动手脚了。
郁泽脸上沁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握紧了拳头。
他透过后视镜盯着身后的车辆,迅速变道,超越一辆又一辆车的同时,终于成功靠近应急车道。
应急车道少车辆,造成连环车祸的几率比最左车道低很多,也意味着安全很多。
应急车道的右边就是拦路的石墩,实心混凝土,十分厚重。
只要不是豆腐渣工程,轿车不是直接对撞上去,是很难将它撞翻的。
石墩外空空如也,距离地面起码有七八米,而且这个高度会随着车辆行驶不停变换,可能更高,也可能变矮。
郁泽必须要控制好车辆与石墩的摩擦力度,能控制车辆停下来的同时,尽可能不让车辆失控。
最糟糕的情况是遇上豆腐渣工程,可能会因为控制不好而摔下几米甚至十几米的高度。
哪怕真的摔下去,也得找一个矮些的地方。
有了计划的郁泽感觉肾上腺素剧烈飙升,这让他看东西变得特别慢,好似回到了青春年少时,无所畏惧地追求各种刺激,化身成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在秋名山坡下风速疾驰。
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响彻了夜空,线条感优美的玛莎拉蒂碰撞上了厚实的石墩,几道深刻的化身将白色轿车划拉得面无全非,边上甚至还喷溅出刺眼的火花,绚烂的宛若用尽了生命的力量。
因为剧烈摩擦关系,车箱内颠簸不已,方向盘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左右晃动,郁泽双手死死地握紧了方向盘,不管刹车有用没用都狠狠踩下去。
然而事实却有些糟糕。
安全囊这时候忽然弹了出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有那么一刹那,郁泽仿佛真的看到一双来自地狱的双手在牵拽着车辆,挥舞起镰刀想要了他的命。
由于车身与石墩的摩擦,车速经历剧烈颠簸后,确确实实渐渐慢了下来。
郁泽定定地握着方向盘,只感觉时间像根柔软的丝线,被不停地用力撕扯拉伸变长,越来越长,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车速从起初的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迅速降到了二十公里每小时。
正当郁泽以为自己安全的时候,身后一辆蓝色的大卡车斜斜地从高速车道转入应急车道,向着郁泽的方向驶来。
郁泽透过后视镜呆呆地看着卡车从后方向自己逼近,目眦尽裂,竟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猜测没有错,对方既然要将他置之死地,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轰隆隆的撞击声,卡擦擦的金属变形破裂声响起。
剧烈的疼痛如期而至,郁泽感觉身体的每个部位像被刀割一般,一寸一寸地被撕裂开来,所有内脏都移位了,痛彻心髓。
这瞬间他感觉自己像个水球,被捏爆的瞬间,溅出了鲜红温热的血液,美得跟朵盛开的彼岸花似的。
郁泽陷入一片黑暗,猜想自己的手脚大概全断了,也许连人都被压成了肉泥,到时候走在黄泉路上,估计能吓死旁边的鬼。奈何桥上的孟婆见他这么丑,也不知道肯不肯给他喝孟婆汤。
难受,真难受。
手指如同被千斤巨石重重压着,丝毫都动弹不得。
这疼痛格外漫长,似乎没有止境。
胸腔像破了个洞,里面的空气渐渐地流失,这让他难受得微张开嘴想要吸入更多新鲜空气。奈何漏气的气球只会越来越瘪,再努力也无补于事。
一条生命从鲜活到死亡明明只需几秒钟的时间,怎么感觉这般漫长呢?
郁泽迷迷糊糊地眨巴着眼睛,入目变成一片清亮的雪白色,白得毫无瑕疵。
喉咙干涩得厉害,像要着火一般,他感觉身体很沉重又软绵绵,强撑着坐了起来,想要找些喝的润润嗓子,脑袋却感到一片眩晕,立即浑身无力地软倒回床上。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鼻际弥漫着是淡淡的消毒。药水味。
郁泽猛然坐起,抬手抹了一把汗,黯然地想:又梦到了,两年前那场车祸成功地夺走他的命……
如今,他却又活过来,用别人的身体活过来,活在两年后。
病房门恰在此时被打开了,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手里推着一辆装满了各种药物的小车,面带笑容问道:“郁先生,今天感觉如何?伤口处还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