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从衣袋摔出,将将落到面前。
黄铜质地的打火机外壳是银黑色,在羊毛毯上泛出金属色泽。
穆子绥对齐家的风声略有耳闻。
二十年前齐家掌舵人死于飞机失事,没等办葬礼小叔子和寡嫂就遮遮掩掩再续旧情。
事情败露在老爷子六十大寿,偷情的男女衣不蔽体被齐恒打开了房间门。齐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罹患精神疾病,趁人不备跳了楼。无独有偶,小叔子离开筵席后丧生于一场惨烈的车祸。迷信些的阔太太都在背后议论,这是齐恒死掉父亲的复仇。
旁支不乏借着齐恒母亲遗传性的精神病要把他送去治疗,从而杜绝他继承齐氏股份的可能性,均被齐老爷子压下不提。从始至终,他都是齐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至于齐恒在这当中做了什么,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就无从得知了。
警笛的穿透力很大,纵使被保安拦在大门外,在这个房间依然能听到。
“谁许你报警了?”齐恒阴鸷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往复。
在这之前,一起死吧。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到处浇了酒精,一点引子,都能够引发再壮烈不过的火海风景。
瑰丽、鲜艳,最后归于虚无……这样的死和顾骄本人多么合衬啊。
齐恒眼里流动着疯狂欣然的光,“咔嚓”一声按下了打火机。
穆子绥本就在提防,见状一脚踢在齐恒手腕上。打火机没能点起来,摔在地毯上。两个人打了起来,齐恒练过搏击,但在穆子绥面前,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
没等他再有动作,又对着腹部来了一下。
尽管喝多了酒,让齐恒痛觉变得迟缓,但他整个人都因腹部这一下疼到蜷缩起来。
似乎外面来了人,灯全都亮起,晃得他眼花。一片吵杂,各种人声交杂,“齐先生”、“警察”、“冷静”。他完全听不进去,他只能看到,顾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要哭不哭地检查着穆子绥的伤口。
恍惚间齐恒觉得,顾骄脚腕上的锁链断得彻底,他再也抓不住。
他不甘心。
“把他……还给我。”
他可是肋骨,血肉相连的存在。
凭什么你要夺走?
齐恒用最后的力气,抓着把直跳刀刺向穆子绥在的方向。
那一瞬的银光,亮得惊人。
“你真的没有事吗?”顾骄没有摸到伤口,却仍然是害怕。
“没有。”穆子绥抱一抱他。
“血……”
“他的。”齐恒袭上穆子绥的时刻,穆子绥条件性反射扭住他的手。那把直跳被齐恒向下握着,这样一来直接刺上了他自己。
“哦,那就好。”
顾骄好像被吓到了,手上摸到了血就这么愣着。一语不发被牵着洗了手,总要转头看一眼穆子绥,满脸心事重重。
管这片的警察深知穆子绥家族的根基,不想得罪人,但还是要来例行公事请他们回去做笔录。好在穆子绥没有某些二世祖的臭脾气,只说太晚了明天联系。
警察当然不会拒绝:“两位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不少媒体的车辆跟着来了,正在门口等着。你们这么出去,恐怕要引发轰动。”
“不用了,司机在等我们。”
顾骄跟着穆子绥离开了事发现场,在后门有很长一片梧桐林,始终安静如初地站着。外面的空气微冷,和房间内那种呛人的酒精味全然不同。
浓重的疲倦与歉疚交织在一起,让顾骄走路都似跌跌撞撞。
穆子绥怕媒体在门口会拍到顾骄,脱了外套盖到他头上。又摸了摸他冷冰冰的脸,把不小心沾到的灰抚去。
“等陈哥从后门绕进来,再过一会就能回去了。”
这个举动像最后一根稻草,击溃了顾骄不停重建又坍塌的心堤。
他声音没办法表现出平静:“前辈,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穆子绥把那件外套拢好。
“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藏在外套下的脸还没有掉眼泪,穆子绥偏偏读出了惨兮兮的感觉。
他不由语调柔和:“从来没有。”
但穆子绥越这样,顾骄就越无所适从。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好,他配不上,也还不起。顾骄眼睛一眨,泪就滚了出来:“有的,我们……”
他想说,我们分手吧。
因为哽咽,断开了半句。
顾骄鼻尖是红的,脸上凝着两道泪痕。在梧桐林的秋风中,一点也神气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多让人心疼。
穆子绥再也无法忍受,把顾骄拉到了怀里。他终于把来时思考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宝宝,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