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溶月重新看了一遍屏幕上的数字,默了默。
不怪她忘了,删了周学谦的联系方式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起来要打过他电话。
她蹲下来冷静地把化妆包塞进行李箱,淡道:“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完这句对面沉默了。
她又补充了一个地址:“你们可以把他送到这里,应该有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家。”
那头的人小声道:“送是可以送,但是周先生连酒钱都没付。”
“那你们打给别人,朋友总有吧。”
“找了,打不通。”
沈溶月顿时无语,怎么周学谦这些年混得这么惨,连个帮忙付账的人都没有。
她站起来,拿起床上的衣服走到卫生间:“你们餐厅叫什么,我半个小时后到。”
……
印象中周学谦酒量不错,也不知道他今晚喝了多少,醉成这个样子。
只见他清隽的面容透着粉,左手托着额头,领带歪斜,睡意沉沉地靠着单人沙发椅背,见她到了,似梦非梦地叫了声“月月”,半晌,又闭上眼。
沈溶月睨了他一眼,没理他。走到前台付了账,又指挥服务员把他扶起来扛到车上,自己始终保持着与他两米的距离,坐上驾驶座,有些不爽地嘟囔:“这大半夜的,就当做是日行一善了。”
周学谦身上酒味太重。
沈溶月皱着眉,把四面的窗户全打开透气。
冬天南方的风湿冷、黏腻。
沈溶月开到周学谦家里时,才发现他已经清醒了大半。
车子徐徐停下,周学谦沉默地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溶月只是停下,根本没打算下去,连手刹都没拉,平静地提醒:“到了。”
周学谦看着车前镜,薄唇扯出一个勉强地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喝醉吗?明明以前每次都会问的。”
看来不说清楚他是不会下去了。
沈溶月拧了钥匙,目视前方笑了声。
笑声从鼻尖发出,短而促然。
车前光将她五官精致的脸照得冷而疏远,她讥讽道:“以前也不见你的话这么多啊。”
周学谦把领带解下来,又不紧不慢地将衬衫扣子扣好。
不过几个动作,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贵公子的气息。
以前的周学谦干净挺拔,书卷气很浓,而现在的他,优雅圆滑,浸淫了商业社会的人情世故,身上早没了她第一眼看到时的悸动。
他竖起衣领,将领带挂上去,眼神有些淡,除了头发还凌乱外,根本看不出刚才喝醉了。
他像老夫老妻一般絮絮交代:“我今天谈下了澳洲的一个项目。”
沈溶月毫无波澜地答:“恭喜。”
车内半点声音也无。
周学谦望着前方浓墨般的夜晚有些恍神:“但我一点也不感到高兴。”
他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这里堵得慌。”
沈溶月抿了抿唇,没作声。
昨天家政阿姨大扫除,从角落里找到一条围巾。
淡蓝色,周围被灰尘染得发黄。
款式设计丑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周学谦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沈溶月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沈溶月对他还有眷恋,她娇气地抱着围巾,不敢离他太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期待,糯声道:“学谦,你戴上看看?”
他低头垂望一眼,明知道是她的心意,却故意恶劣地气她:“太丑了,我不喜欢。”
看到她受伤地垂下眼睫,将围巾收回去别在身后,他心底划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时隔一年,再看到那条围巾。
他依然能清晰地记起那天她灿然的表情和动作。
心口像被烟头烫了一个洞。
闷闷的钝痛。
然而此刻他试图将记忆中的影子和侧前方的人联系起来时,两道身影却无法重合了。
他忽然发现,原来她抽离得那么彻底,连眼风都不屑。
沈溶月扣了扣方向盘,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人:“你下车吧,我要回去了。”
周学谦忽然抬头,一句话问得分外艰难。
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说:“月月,要不要试试和我重新开始?”
沈溶月想起,结婚那天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
“学谦。”
她终于转过头,一如从前般叫他。
然而话语间已没了往日的温度。
她形状姣好的唇瓣上下轻碰,平静的话飘在空气中,淡得有些不真实。
“我们已经过去了。”
车外的枯杨柳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或许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但这是我最后一次单独见你,不管下次你有没有带钱包,有没有喝醉,与我都再没有关系了。”她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落出一小片阴影,如蝴蝶般扇了扇,嗓音清晰又坚定,“我有了喜欢的人,也祝你,找到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