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威信在哪里,一句话也跟封条般的,直接就贴死在莫璃的疑问上头。莫璃侧目,红着眼觑着外公脸色,到底还是不甘,“外公……我,我想去看我妈一眼。”
“开庭的时候会见到。”
一锤定音,再无反驳的可能性。莫璃诺诺,究竟年轻而压制不住情绪,一听这话,泪意瞬间便将眼眶蓄满了。却不敢放声去哭,只能兀自低头去小声啜泣。也在同时,她听见老先生道:“璃璃,电影已经拍完了吧?”
虽不知外公在此时提及这些是何意,莫璃还是压住了泪意,小心应下来:“……拍得差不多了。”
《等你》从开拍而今已有几月时间,主角戏份所剩无几,预计一月末便可全部杀青。
江世应闻言,应了声,随后抬起头来。
“外公替你联系了国外大学公共管理专业的教授,他同意接收你了。等电影拍摄结束了,你就去那里报到,去读读书,也散散心。”
听见这一句,原本自顾自小声啜泣的莫璃至此彻底将泪意抛诸脑后,一眼往江老先生面上瞟去,因为不可置信,她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您要赶我走?!”
老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言:“拍摄结束后,会帮你订好机票。”
作为曾经统筹江氏满门,如今亦威信不减的大家长,江世应有自己的考量。
生母犯了罪,若外孙女再留在京,即使明面上不被欺侮轻视,暗地里总难免为人背后指点——毕竟在这世上,从无不透风的墙。
驱逐也是一种保护。
然于莫璃听来,那声安排就全然是另一层意思了。随着声音入耳,原在眼眶里旋着打转儿的泪,这时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毋庸置疑,对着她,外公的言辞是温和的。
但也,不由分说。
老人家郑重其事的语气本身就是一种说明:这不是商量。
这是通知。
时间飞逝,转眼一周时间过去。虽则江家本着家丑不外扬的态度,对江翡一事不曾宣之于口,但江氏是多少年的高门大户,事情在明上虽未公布,暗里却已经在上流社会传开了。
传闻有鼻子有眼的,说江家的养女想将自己的女儿许给老爷子的六外孙,老爷子未允,不多时又主持给外孙订了亲。也因如此,江翡心生恨意,雇凶要去害那江家的外孙媳妇。
是传闻,但也与真相相差无几了。
众人听到这一则消息,心里唏嘘不解是占了多数:且不论一介养女能长在江家,养在老先生老夫人膝下是多大福分,单只论伦常关系,同样躺在一本户口本上,都是老先生的外孙外孙女,怎么就能结亲了?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若是安分守己,在其位谋其政,那就是一辈子的富贵荣华,享也享不尽的。
反观如今,江老先生惯常对子女严格约束,势必不能再让一个犯人留在家门——可以说是丢了芝麻,也并没捡着西瓜。
真不值当啊。
江家威势在此,众人纵然议论亦不敢过于显见。且随着时间流去,议论声音逐渐消弭。
过了一周,到这周五晏歌放学去启悦天华,她在办公室的小桌写作业,而曾城在阅示OA文件。是时敲门声响起,齐敬推了门进来,“董事长,”
视线触及晏歌,话便只说了一半。
曾城直言:“有话就直说。”
得到了许可,齐敬应了声是,面露难色微微,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是拘留所那位……想要见您。”
曾城头也不抬:“不见。”
老板这样的反应明显是意料之中:再如何幼时玩伴发小,福利院一同长大,从那女人想对小姐动手的一刻起,这段关系便没了可以转圜的余地。
因为小姐不只是小姐,是老板的独女,更是已逝的夫人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人到中年跌打滚爬,周身棱角亦被一磨再磨,不复少年时锋芒毕露,但总有块逆鳞净土,不容抚触,更难忍踏足。
对老板而言,身边的小姐与逝去的夫人,都是他的逆鳞,触之者怒。
对于这个道理,齐敬心中不能更清明,只是有些话,他不能不交待到位。
“那位说,她要跟您说的事,与夫人有关。”
……
“78号,跟我过来。”
丢下冷清而无感情的一句,女警引着江翡而出,直至与家属联系的见面室方停步,待江翡步入,门才被啪地关上了。
一扇玻璃隔绝内外,视线无声交汇。
曾城看着室内的女人,统一蓝白服制,素面无妆,形容憔悴萎败,再不复往日富贵典丽形象。
而其实,那上流社会贵妇形容,也非她最开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