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与倔强好像是生来就刻在他骨子里的,并且跟随着他的基因流淌在了尤也的身上。
他儿子看起来玩世不恭,内里却比谁都倔。
尤志远没有接他的话头,只是道:“我儿子高考这么大的事,我多少得来看看,毕竟我之前也没想过你会高考。”
承安有保送生的资格,按照尤也以前的成绩,他完全不用参加高考,就算后来来了九中,尤志远也原以为他会通过竞赛走自主招生,没想到这小子却孤注一掷似的,竟把所有的精力都赌在了高考上面。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尤也冷笑了一声,无意间看见凹槽里放着几颗薄荷糖,他伸手抓了一颗,撕开包装塞进了嘴里,尤志远看着这一幕,心里有诧异:“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他记得他儿子以前并不喜欢吃甜食,更不要说这种纯糖了。
尤也被他问的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他沉默的用舌尖将糖抵在了口腔内壁,直到浓烈的甜度舒缓了着他紧绷的神经。
少年的心里藏了好多苦。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缓和的疏解方式了。
尤志远见他没说话,边自顾自的问道:“你驾照考了吗?这辆车送你,权当是高考完的礼物了……”
“您老人还能再招摇一点吗?”尤也轻柔着太阳穴,不耐烦的道。
尤志远:“我还觉得挺低调的。”
尤也:“那我建议您回去重学一下语文。这里是九中,不是承安,我怀疑您是来专门刺激我同学的。”
“你好像和九中的人处的不错啊。”尤志远轻声道,他儿子之前在承安念书的时候,从来没跟他说过同学的事,也没这么袒护过谁。
尤也没否认,只是“唔”了一声。
尤志远和他说了很多这两年他在生意场上的事情,尤也时不时的回应一两句。
尤志远发现尤也说的话虽然不多,但是都很中肯,看的出来这人平时多少还是关注了他公司的发展,就像他也关注了他在学校的成绩一样。
二人都默契的没提当年最后一次见面的不愉快。
可是矛盾不会因为其他事物的遮掩而自然消失,平静的水面里一旦藏着汹涌的暗流,终会有爆发的一瞬。
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近灯红酒绿,车内寂寥无声。
“跟爸爸去浙江吧,”尤志远缓缓开口道,“这三个月的假期跟我去公司总部熟悉一下业务,之后你去北京上大学我也…… ”
“谁跟你说我要去北京了?”
“我儿子还考不起清北吗?”尤志远看着他略显阴鸷的脸,强按着心里的火,用尽量缓和的语气劝道,“你要是不愿去浙江也行,S省的分公司也够你历练了……”
“爸……”尤也揉着太阳穴,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感情。
尤志远完全没理他,接着道:“爸之前有个大学同学,就是你秦叔叔,他有个女儿也才高考完,你们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
“您怎么不去拉皮条呢?”
“尤也!”尤志远总是忍不住了,怒火一路从胸腔烧到了大脑,“你还是不愿意改吗!以前你走错了路爸爸不和你计较,现在你给我好好的回归正轨,我……”
“正轨?”尤也低头哂笑了一声,抬眼看着他道,“你打算找七八个女人□□我就是你所谓的正轨!?”
“你嘴巴放干净点!你给我老老实实找个女朋友!年纪到了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生子…… ”
“我要是不呢?”尤也眼底最后一寸光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寂,尤志远冷笑了一声,看着他的侧脸缓缓道:“两年了,你还是不认错吗?你以为你喜欢男人这件事很值得骄傲吗!?”
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炸开,像是平地落下了一声惊雷,尤也沉默的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淡雅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车厢里一片死寂。
二人谁也没说话。
尤也面无表情的看向了窗外,只觉得自己的颧骨在隐隐作痛。
他怎么会忘记那一天?承安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结果给他爹刺激最大的竟然是自己的性取向,那天是他第一次看看他爹暴怒的样子,那一巴掌打的他耳鼓嗡鸣,银白的婚戒划破皮肉,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庞低落在地,恶毒的咒骂在耳边回荡。
他在转学后的许久才知道,他爸把帮他填的转学理由是“他有心理疾病”。
真是令人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