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他苦笑了一声,默默的站起身来,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听见自己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吸烟有害健康。”
尤也诧异的回头,只见一个带着眼镜的短发女生站在他后排的那一列墓碑前,对他微笑道:“好久不见,尤老板。”
陈君妍看着他道。
☆、我要去找他
尤也愣住了。
天边云层翻涌,墓园里檀木香萦绕。
好久没人喊过他“尤老板”了。
陈君妍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穿着相同色系的连衣裙,她将手上的一捧白色小雏菊放在面前的墓碑上,这才对他道:“我清明节的时候有事,没来扫墓,没想到今天过来补上竟然能碰见你,真的好巧。”
尤也将手上的烟头熄灭,他看着陈君妍道:“……真的好久不见。”
风过树梢飒飒作响,卷起二人的衣摆。
从高考完那天,她无声的跟他说了声“加油”到现在,他们不是太久没见,只是太久没有正面的看见过彼此的眼睛。
太黑了。
在最美好的青春时代,在最应该发光的年纪,他们的眼睛一片黑暗。
“你知道吗?”陈君妍看着他道,“白岩跟我们出柜了。”
她的话音刚落,尤也僵硬在了原地。
他看着陈君妍的眼睛,对方接着道:“……他也和他爸妈出柜了。”
尤也突然有点呼吸不畅,他的心跳的很快,手指无意识的蜷缩着,左胸的位置隐隐发着烫。
那里放着白母送给他的平安符,他拿到的那天开始,便从来没有离身过。
他本以为白岩会难过一阵子,然后就会按照他设想的那样,正常的生活下去。
他以前喜欢过女孩子,他对自己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冲动罢了。
怎么会这样呢?
尤也浑身都在细微的发着抖,他深吸的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道:“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还有那一声无声的“加油”,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君妍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岔开话题道:“尤也,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高考成绩也令人望尘莫及,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要学教育呢?”
尤也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你问什么学心理学?”
陈君妍和他不一样,他有家底,有胡乱折腾的资本,陈君妍来自周边县城,家境一般,心理学这个专业听着高端,可是若没有一定的财力作保障,很难学出头。
她是有多大的执念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它。
“因为想治病。”陈君妍轻笑道,“你也有病,不是吗?”
尤也愣住了。
“我的世界曾经一片黑暗,我看着别人在阳光下肆意奔跑,我看着别人欢笑打闹,好像他们都会发光一样,只有我格格不入。我病的好厉害,多少次经过教学楼的走廊,我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我都忍住了。”
“你……”尤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陈君妍垂下了眼眸,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钱看心理医生,我瞒着父母选了我喜欢的专业,可是我现在越学越发现,其实我本来没病,只是自己把自己扭曲成了病态。”她看着尤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这世间本就是一片黑暗,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团萤火,康庄大道之所以光明,不是因为它通往正确的路,不过是因为走的人太多。”
我们的脚下一片黑暗,从来不是因为我们生而暗淡,只是无人与我们一起照亮彼此前行的脚步。
我们,向阳而生。
尤也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天空云层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二人身上,尤也注视着她的脸,后者神色依旧。
“你在说什么呢?”尤也摇了摇头,从陵墓边上的小道绕了下去,“上个大学你是学哲学去了吗?”
他说着往陈君妍面前的墓碑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死的时候人才14岁。
她是十一月去世的。
陈君妍每年十一月的某天都会请假。
尤也看着她,后者轻笑了一声,回答道:“最近的研究报告罢了,我打算找老师修改一下,然后发表出去。”
她说完,便对尤也释怀的笑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用说什么便知道彼此的想法,就像高考完的那一声无声的“加油”,就像他们现在彼此对视的眼眸。
尤也错开了视线,从她身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