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嘴里发出一声嘲讽似的冷笑,意味不明地说:“你不过是我无聊时的消遣,怎么就觉得自己成了独一无二的呢?”
他起身,深深地看了苏见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苏见拿双手把自己的头呼撸成了鸡毛掸子,心里有一丝愧疚。
他为了自己好过,生生地揭开了一个才刚刚二十岁的孩子隐藏多年的伤疤。
他起身,拿土把火扑灭,赶紧追了出去。
可是郑子越好像故意不让他找到似的,并没有照着原来的路返回,苏见跑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他。
他心里又急又慌,这边到晚上会有不少野兽出没,郑子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遇到它们就等死吧。
苏见只得盘腿坐下,静下心来,闭息开耳。
风声渐渐凝滞,八方声音汇聚一方。
他耳朵一动,仿佛听到了三里之外郑子越求救的声音,一时间心神不宁,急火攻心,竟险些走火入魔。
他来不及细细调息,只能强行运功,然后起身向声音源追去。
*
郑子越这边一走就后悔了,他凭什么走?要走也应该把苏见的摩托车骑走,让他个王八蛋自己走回去。
现在倒好,这荒郊野岭的破地方,四面八方都长的一模一样,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郑子越要风度不要温度,零上一二度的温度里连条秋裤都不穿,周边阴风阵阵,刮着一地的枯枝败叶沙沙作响,宛如鬼片开头。
他回头看了看,不知苏见是没找到还是不想找,总之身后连一丝丝的人影都没有。
他自嘲一笑,心想,他郑子越什么时候跟个女人一样,患得患失的,刚刚撂了狠话,心里却心心念念想让人家追过来。
何况那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给他讲一堆大道理,把他的伤疤生生撕开,不过就是想让他滚远点。他怕是犯贱才会再倒贴上去。
郑子越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乔明楚,可是这鬼地方竟然连信号都没有。
在心里第N次骂过苏见之后,郑子越看了看茫然的四周,想去找一个尖锐的石头,在树上刻标记,哪怕真的走不出去也给别人留条线索。
他借着月光,往暗处摸索,天越来越暗,草越走越高,枯枝杂草渐渐多起来。
他顿了顿,刚想往回走,却看到杂草从中似有东西在动。
野草沙沙作响,一双泛着荧光的眸子渐渐探出来。
郑子越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那双绿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并且一步步的向他靠近。
他浑身僵硬,汗毛竖起,瞪大眼睛,他额头上流下一滴汗,一声也不敢发出。
他好像已经停止了思考,脑海里只剩下了那双眼睛。
他颤抖发声:“苏……苏见……”
野狼听到了声音,它“嗷呜”一声,猛地冲了过来。
郑子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突然,一道亮光划破黑暗,直直的刺向野狼的脖颈,红色的鲜血喷洒了出来,野狼重重的摔到地上,溅起一地的尘土。
苏见脸色苍白,浑身冰冷,用最后的力气走到郑子越面前。
郑子越看见他,觉得心里面的委屈一下子要喷发出来似的,他语气冷冷地说:“你还管我死活做什么?我死了不是正好少一个人烦你?”
苏见冲着他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可是体内的经脉却再也支撑不住,他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然后眼前一黑,直直的昏了过去。
记忆最后,只剩下郑子越陡然变得惊恐的眼神。
*
月华似练,倾泻在古色古香的庭院之中,青砖泛着莹莹的光,清风吹过,仿佛美人踩着月光踏步而来,惹得桃花纷纷散落。
清风明月之下,身穿月白色金镶边祥云袍的翩翩公子,面若冠玉,目似桃花,眉眼如画,恰似谁家玉树,拥朗月入怀,踏清风而起。他神色温柔,玉指飞舞,轻轻奏起瑶琴,刹那间天地无光。
苏见看着他,一时竟不忍靠近。
彼时他刚刚家破人亡,蛮夷的铁蹄踏破京城,他的父亲,一个曾被人大骂奸臣,媚上欺下的文官,在蛮子渡过护城河之日,用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忠仆含泪掐死自己的孩子,给他换上他的衣服,吊在了三尺白绫之上。
他骑马连夜出逃,却意外踏入绝境。
清河,桃林,山洞,庭院,还有一个貌若好女的翩翩公子。
恰似孩童时所读《桃花源记》,虽则荒谬,却让他魂牵梦萦,心神向往。
那人名唤止戈,无父无母,被师父教养长大,如今师父已死,空剩他一人在这里避难。
止戈对他很好,还教他习武,他别无所求,只求他能留下陪伴他度过这寂寞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