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天气回暖,还是房中空调宜人。白鹿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竟一点不觉得冷。秦蔚送医生出门顺便询问情况,白鹿就自顾起身,立在窗边看绿化带里一朝回春的老槐树。
住院部大楼的朝向不曾改变,窗外的景色也不陌生。
床头柜上,手机震动两声。由于反光,他拉拢窗帘才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白鹿嘴角微微翘起,是个情不自禁的表情。他将手机贴紧耳朵,转身靠着墙壁,“秦先生。”
那头果然传出秦冕的声音,“声音听起来不太好,在干嘛。”
“在……”白鹿懒洋洋环顾一周,一时没想到更好的说词,“在睡觉。”
“这么不想跟我说话?”男人的声音在话筒中转了一圈儿听起来十分性感,他像是故意逗他,“光着睡觉?”
白鹿果然被逗笑,笑出眼角漂亮的褶,“你猜。”
男人也不害臊,“我喜欢看你光着的样子,很迷人。”
“……”一抹浅红羞上耳朵,白鹿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何先生说你人在国外,这个时间不是很晚了么?”
“确实不早了。”他本在处理工作,只是突然收到何亦说‘白鹿醒来’的短信才没忍住打电话过来,“我这边还有一周时间,等我回来。”
“好。”
挂了电话半天,白鹿都没想明白那个‘等’字是个什么意思。他问不出口,就一个人独自琢磨。
听见声音回头时,正好看见秦蔚将新买的大束花篮放在床头。他笑着走过来,从背后贴上白鹿,抓到人垂在身侧的手指霸道握在手心。
“感觉如何?”他盯着他侧脸,“病了一星期,眼里终于清澈了。”
白鹿自然推开他,撸起袖子给他看割过脉的那只手腕。腕上有丑陋的刀疤蜿蜒,延伸的尽头正好偶遇一片绀青,“师兄你看,像不像一朵花。”
淤伤是瓣,疤痕是骨。
秦蔚眼前一亮,“这你都想得出来,还真挺像。”
“不过还是师兄送的更漂亮。”白鹿绕过他走到床边,将罩在花篮上的玻璃纸拆开,随手抽出一朵橘黄,放在鼻翼,“我怎么记得现在医院不让给送花了?”
“我整个封好才拿进来的。”
“没有人拦你?”
“有啊,但是架不住想讨你开心。”秦蔚揉揉鼻尖,“我记得你喜欢花。”
白鹿莞尔,“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师兄懂我。”
秦蔚上前两步,也从花篮中摘下一朵捻在指间,他心虚瞥他一眼,“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像忘了给我答复?”
白鹿转了转眼珠,“你说让我打车过去不要挤公交?”他表情浮夸睁大眼,“师兄该不是还要查计价票吧?我真的没有坐公交,虽然我也没有票。”
秦蔚瘪嘴,“不是这个……”
白鹿又想了想,“噢,你问我喜不喜欢玫瑰红?我说还行啊,不就是浅一点的基佬紫?”
“……”秦蔚要崩,“也不是这个?”
“那你昨天还说什么了?”
“你真的不记得?”
“好像真不记得了。”
刚才医生问了,白鹿也答了。只是秦蔚不确定他的‘不太记得’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医生:“你还记得昨晚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吗?”
白鹿:“记得一点。”
医生:“可以说一说吗?”
白鹿:“师兄在酒吧等我,让我过去找他。进了包间好像特别的闷……我……我觉得很吵,好像还看见一个盒子……后面的事情就不太记得了。”他的确不记得秦蔚披着熊皮跟自己表白,但却没忘记在那个儿童房间里看见的东西。
一段被潜意识封藏的记忆,就这样又一次,暴露在脑海里。像千层的浪,像无痕的漾。
秦蔚见白鹿表情真切,不像撒谎,伸手捏了捏对方下巴,是个挠小猫的动作。他突然单膝跪地,滑过那人下巴的手指复又牵起那人的手,而另外一只已经摸进屁股兜里。
是个掏戒指求婚的姿势。
白鹿手一抖,外形酷似含笑的小黄花还没被美人赏识够味,在空中打了个遗恨的璇儿,就孤零零落到地上。
秦蔚垂着眼,嘴角难得不挂笑。他掏出一条手表,小心解开表带,在白鹿细得不像话的手腕上比划半天才郑重其事给他戴上,“你一直不愿意祛疤,我就一直想送你根手表。我特别怕看见它们,一想到你差点没了,我就心慌气短。”手表已被调成最小的环,套在白鹿手上仍旧有些松垮。
“师兄?”白鹿欲抽手却被秦蔚抓住。秦蔚送他东西倒是寻常,但此刻特殊的气氛就不那么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