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有水照花人_作者:燕云客(52)

2018-02-17 燕云客 民国

  沈令迩还是茫然的,没想到走到张公馆门口,就看见了宋彦铭。

  宋彦铭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看见张劭溥赶忙迎上来。

  “长沙城外聚集大量军队,意欲从西侧攻入城内,探子回报竟是程潜和谭延闿部一起攻城,旅座已赶往长沙。”

  张劭溥拧着眉头,眼睛里的神色越发幽深,他转过头看向沈令迩,沈令迩亭亭玉立,眼睛也是静静地。

  “你快回去,这几日一定当心,我要去长沙一趟。”

  听到意料之内的话,沈令迩攥紧了拳头,她看着他,眼睛里只有温柔:“你放心吧。”

  张劭溥脸上带着笑,只是眼中还有忧虑的神色,他倾身,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客房的抽屉里有一个盒子,里面有子弹,保护好自己,记住了吗?”

  气息软软地吹在她的身边,沈令迩蓦地红了眼睛,她咬着嘴唇不让呜咽流露出来:“嗯,记得了。”

  张劭溥直起身,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他的右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令迩,别怕。”

  “我不怕。”沈令迩轻声说着,眼泪依然扑簌簌地流下。

  张劭溥摇摇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如同蜻蜓点水,点到即止,却有无限深情。

  “生当复来归。”张劭溥临行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西风古道,斜阳残照。

  沈令迩倚着大门看着他坐上那辆疾行的车,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只要前者。

  *

  沈令迩走进门,这座房子一如他们离开之前,可现在确是只剩下她自己了。她静静地站着,眼睛环顾这座房子。

  过去,她常常独自待在这里,或是插花,或是读书。日子悄悄的,像杯子里的水,慢慢地过去。

  现在,这座屋子空的可怕,好像一座寂寞的城,城里囚禁着她自己,荒芜着,落寞着。

  她慢慢走上楼梯,走进张劭溥一直居住的客房。

  房里也是这样寂静,只是床前的小桌上还放着《国富论》,沈令迩走过去,国富论里夹着一张白色的硬卡纸,她把书打开到那页,看见自己熟悉的字迹。

  翻到背面,却又被人用黑色墨迹的钢笔添了一句话。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她看着这行字,咬着嘴唇轻轻地笑。

  她把书合上,走到张劭溥说的那个柜子前。

  最下层的抽屉有一个盒子,没有上锁,她打开盒子,果然有子弹,还有一颗手/雷,她把这些东西摆在一起,看见了一块淡蓝的手帕。

  浅浅的颜色,素色的花纹,她把手帕抽出来,又想起那个仓促的夜晚,她拿着那个包着点心的手帕,面前还有那个眼眸深邃的男人。

  心中满满当当,存着的不知道是那颗飘零已久的心,还是他。

  夜色如同吞噬万物的饕餮,张劭溥来到军部的时候,已近子夜。

  作战室里灯火通明,吴佩伦、王甫齐聚一堂,甚至余北辰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盯着沙盘,眉头紧锁。

  吴佩伦显然不曾料到,程潜和谭延闿竟然在短时间内集结在一起,对长沙发起猛烈攻击,一时措手不及。长沙的防线已经被推进了三十公里,军部已经不再安全。

  吴佩伦的眼睛已经爆出血丝,他左手握拳,右手拿着笔在地图上勾画着。

  “孟勋,你说谭延闿和程潜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串通在一起的?”

  张劭溥的眼睛深邃,他微微思索片刻,轻声说:“从宋浩扬开始。”

  宋浩扬,路预生,陈堂耀,他们的名字串联在一起,身份也缓缓解开。

  “宋浩扬是程潜的人,陈堂耀从北平来,自然路过谭延闿的防区,他毫发未损本就可疑,手中又拥有先进的发报机,不可能不被盘查,所以姑且推断他是谭延闿的人,还有路预生,”张劭溥把路预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连王甫都握紧拳头说了一句:“防不胜防。”

  “路预生和宋浩扬是一起的,只是他让我送信到廊坊,长沙到廊坊,依然需要经过谭延闿的地界,如果信件暴露,结果不言而喻。”

  张劭溥轻轻说着,抬起头:“这是我在来长沙的路上想通的,不知道你们如何看。”

  夜是寂静的。

  谭延闿站在指挥所中,微微凹陷的眼睛看着程潜:“明日之事,胜算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