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有过那么多次的惨痛教训,却还是在最后妥协。心里给自己找借口,想父亲不是穷凶极恶,他也是人,或许真会改正。
他骗自己,骗自己等,等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是他不好。为了保护褚贞答应给褚茂填债,到头来就是撒钱进海。褚茂欲壑难填,他当时就该拿麻袋把人一套扔去梅江,也不至于现在落得这个地步,还要连累别人。
一亿赎金,无论高允哲答不答应,都让他难受。碰上你的人都不会有好运,褚易,你真他妈傻,你还不明白?你是自作自受。
褚茂仍在喋喋不休说着他的计划。他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豉油鸡想塞进褚易嘴里。肉块肥腻,还有股腥味,褚易闻着作呕,他仰起头,用肩膀撞开褚茂的手,盒饭掉一地。
气急败坏的褚茂一摔筷子,反手又一个耳光甩在褚易脸上:“给你脸不要脸,老子真他妈白养你!”他狠狠踩着地上剩饭,“贱骨头,饿死你作数!”
他重新给褚易贴上胶布,悻悻走出去,并在门口吩咐疤脸,说高家那小子接到我们电话后已经回到三山,现在就等他按我们设好的路线送钱过来,这几天你留在这里把人看住,他要是逃跑了,我们什么都拿不到。
面对褚茂趾高气昂的态度,疤脸不见表情变化,只点头,时不时看褚易一眼。等两人交谈完毕,将门彻底关上,褚易才长出一口气。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身体里有什么被点燃,烧着他。
他苦笑,真会挑时间,他发病了。
第63章 阴影(2)
火一旦烧起便不会平息。褚易咬紧牙关,今日出门并未带上补充剂,如果不尽快摄入alpha信息素,他支持不了太久。
头脑昏沉间,他蓦地想起出门时拿错了高允哲的衣服。外套。那上面还有alpha留下的信息素。褚易看着角落的运动包,他使劲挪动椅子,然而双腿被绑在椅腿上,动弹不得。
他狠狠心,闭紧眼睛,用力向右撞去。这一摔摔得褚易大脑空白,后脑勺一片钝痛。他感觉脸颊被粗糙地面擦破。他不在意,艰难地一点点挪到角落,等好不容易够到背包,张嘴用牙齿咬开拉链。
高允哲的外套还在。拉开拉链后,褚易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信息素。他立刻用嘴咬住衣服下摆,将外套从包里叼了出来,在上面寻找残留的气味。
残留的信息素有限,似乎随时都会消散。褚易拼命嗅着,他按捺住不适,告诉自己集中精神。以往每次发病,他总难以支撑,让自己盲目坠入被身体支配的痛苦,但这一回没有人能帮他,如果他失败,或许。
没有或许。他必须控制住自己。也必须熬过去。他不能死,至少不可以在这里。度过发病期,活下去。他一遍遍重复这个念头。他还要约高允哲打球不是吗?他要打赢他一次,笑话他alpha也没有那么厉害,他想看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对自己说一句什么——他甚至想看他笑一笑,他还从没见过高允哲笑过。
他调整着呼吸,一次又一次抵挡身体中的热浪。理智与生理激烈地搏斗,中途几度痛苦难忍,他死死咬着嘴唇,埋进那件外套,努力去想一些快乐的记忆。
多少是有的,特别是最近,变得多很多了。他有时想,也许不是高允哲的那枚颈环锁住他,是他锁住自己,从一开始,他就被自己蒙蔽眼睛。而现在,他似乎才睁开眼,他看这世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曾经一度以为生命停滞于十六岁。花上任何代价,他都想回到那个时候。可是如今要是让他选择,他犹豫:他竟想留下来,因为留下来才有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边。他会因对方而悸动、雀跃、苦涩不已。
想活着。想活着。
不想死。
想见他。
这个愿望不知会被谁听见。褚易只能不停祈祷。天父请就眷顾他一次,只要这一次。
他祈祷。接近失去意识时,便狠心咬破嘴唇,舔着里面的血的味道让自己保持清醒。
如此反复,嘴唇都要被咬烂。直到有什么打在褚易眼皮,一晃一晃,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被脏污填满的窗子投射进一束不甚明亮的日光。
黑夜已经过去。自己忍过了多少个小时?他不知道,身体已平静下去。他枕着高允哲的外套,上面的alpha信息素早已消失。
褚易呆呆看着眼前的天光,突然留下眼泪。被绑住的手无法抹去,就任由泪水浸湿脸庞。
终究是熬过去了。天父听见他这一次愿望。
褚易浑身湿透,衣服黏在后背上。他没有力气起来,就维持这个不舒服的姿势。发病结束后人有些虚脱,他一整天没有进食,肚子太饿,有些后悔昨晚拒绝了褚茂给的盒饭。哪怕是不喜欢也应吃掉,从现在开始,他需要保存体力,抓住每个生存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