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易说好,他洗个手,去门口穿外套。临走前才反应过来,探头问她:你该不是和小周一起给我下套吧?
汪嫂边煨汤边笑。去吧,褚先生,早些回来。除夕夜,应该一起吃饭的。
褚易唉一声,跑到外面。今天司机也回家过节,他就招了一辆的士,去近些的北区老店。到了珍琅轩之后,门口侍客的女郎听他要打包,立即跑去安排。
除夕的珍琅轩生意不错,大堂桌位都坐满,大都是一家人来吃饭,其乐融融。褚易站在那里看,室内暖气开得挺高,合着这股氛围,熏得他胃里暖烘烘的。这时女郎过来,送上两盒莲蓉酥,微笑与他祝福,说祝您新年快乐,阖家团圆。
他接过,摆出笑脸说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走出店门,褚易招手拦车。好不容易从和路边行人的竞争中胜出,钻进车里,他手机响个不停,拿起一看,是美娜的电话。
“嗨。”褚易接通,“要给我送新年祝福吗?现在才下午,也太早了吧。”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
“美娜?”褚易喊一声,他心底突然有不好预感,“美娜?说话啊。”
“小易,你有空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只是想找你说些话,你能来吗?”
是那种语气,情绪平静,说话没有起伏,不是平时的美娜。褚易看一眼时间,才五点多,离高允哲过来还早。他立即回复:“我有空,现在就来,老地方见。”
他挂了电话,脑子有些懵。载他的司机不耐烦地按一下喇叭:“快点啦!客人!去哪里?做完这单我就要赶回家陪老婆孩子吃饭的。”
褚易回过神。“南区。”他说。
两人见面的地方仍旧是那家糖水店。褚易先到,进去后,他按照惯例点上两碗银耳木瓜和一份榴莲班戟,然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
六点差一刻,美娜来了。她今天穿得非常朴素,羽绒背心、牛仔裤、球鞋。没化妆,素面朝天,只有头发上别的一枚粉色发卡看着鲜艳。
她进到糖水店,坐到褚易对面,看到桌上摆的榴莲班戟,抬头笑说:“还是你最懂我,小易,我就想吃这个,谢谢你。”
说完低下头,拿起小勺开始吃。褚易担心地问:“你找我来要说什么?碰上麻烦了吗?”
女孩摇头。她还在吃,嘴巴一鼓一鼓,说:“小易,我要走啦。”
褚易不解:“走去哪里?”
“离开三山。”
小勺在瓷盘上发出一记敲击声,在安静中更显清脆。褚易愣住,他看着面前的朋友,噼里啪啦开始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突然?你要去哪里——”
美娜弯起嘴角:“你问题好多呀,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金美娜。”褚易沉下脸:“你不要玩。”
“不是玩,我是认真说。”美娜用勺子切下一块班戟,送到褚易面前的盘子,“阿风之前帮大佬送货,不小心吃了对家的埋伏。货丢了,他交不出,又怕大佬怪罪,就想着先离开三山躲一阵子。”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你知道吗?他以前都不会问我的意见的,所以我好高兴,我喜欢他的嘛。我愿意和他去任何地方。Naga的工作我已经辞了,妈妈怪我给她找麻烦,不过好歹我也在她那里做了蛮多年,她偷偷给我多开一个月薪水呢。”
女孩咕哝着,她素净的小脸只动那一张嘴,开开合合,说出来的是好几句我愿意与我好爱他,一遍遍说,施咒般念,不知到底是想说服谁施法谁。
褚易看着她。你好傻啊,美娜。你真的好傻。
“你是不是在笑我傻啊,小易?”美娜还在吃班戟。几块点心被她割得四分五裂,只好一口口收拾残局。“但我相信傻人有傻福,况且,这次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已经想好了,你不要劝我。”
她语气软软的,说的话却执拗,那是美娜给自己做的壳子,封好了,刀枪不入。她去意已决。
褚易说不出一句劝告,无力感将他包围,最终只是轻声问:“什么时候走?”
“没意外的话,明天。”
“出门要钱,我去给你取一些。”
见褚易起身,美娜急忙按住他:“不要了,小易,真的不用。我有积蓄的,你忘记了吗?那个时候我给你的那几万块你没要,说让我留着以后用,还是你有远见,你看,现在就是以后了。”
她说:“我们都计划好了,走了之后,先去内陆。阿风在老家乡下有间房,我们可以住下,那里很好的,阿风说空气好,环境好,人也好。到那里之后,我就用积蓄开个小吃店。你也知道我挺会用饭,生意肯定不会差。阿风呢,阿风就去找份正经工作,干干净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