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下最后一层台阶,谢缈已经能看到门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灯红酒绿,正是喧嚣的时间段。她享受安静,也享受这一有人味儿的时刻,因此还没走出门外,心情便更好了些。
甚至想哼歌。
然而这歌儿最终还是没能哼出来,就在谢缈即将踏出报社后门的时刻,她脚踝处一凉,向前的力量止不住,一个趔趄,整个身子便向前栽去,“砰”的一声撞到水泥路面上。
额头与水泥地面的触碰太强烈,谢缈脑中“嗡嗡”两声,只觉得额头有温热的暖流躺下,随后失去意识。
*
报社后门不常走人,谢缈是在半个小时后自己苏醒,打车到北城人民医院的。她用随身携带的手绢捂住额间伤口,淡定地挂了号,虽然半边脸的血都已结痂,模样可怖,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急诊门外排队。
队伍不长,前面只有一个人,谢缈便先到一旁坐了下来。
她额头的伤口其实已经止住血,只是出于惯性,一直不肯放下。坐在走廊边成排的座位上时,不时有路人朝她张望,或是惊讶或是惊恐,总之,都被谢缈的半边脸吓到。
有点像半面妆,一面扮鬼,另一面仍是原状。
谢缈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皮囊还不错。她并非细眉大眼的美艳型,只是五官组合得让人舒适,淡淡的,像是画师随手轻描几笔,看似简单,却越看越有韵味。
不少人说她像江南水画中身着长裙的文艺女青年,若是换上民国学生装再扎两个麻花辫,保准不会让人出戏。
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值班的护士将谢缈领进门,处理伤口。
谢缈流血的模样虽然可怖,但真正的伤口并不算大,值班医生动作娴熟,加上谢缈配合程度又高,整个过程很快结束。值班医生年纪不大,看起来与谢缈差不得,处理过程一直笑呵呵的,人有点小帅,风趣幽默,引得一旁的小护士脸颊红了又红。
谢缈看了一眼医生胸前挂的工作牌,知道了他的名字:聂孟洋。
聂孟洋最喜欢谢缈这种话少不喊痛的病人,若真是遇到一碰就疼的,那才是真的头疼。
处理好伤口,贴上一块略有滑稽的纱布,谢缈道了谢,准备回家。刚走出急诊的房门,腹部却又一阵疼痛,这感觉很熟悉,谢缈算了算日子——姨妈又提前来看望她了。
谢缈转身去找洗手间。
人民医院是三甲医院,建院起便在全国医院中称雄,个别科室更是国际上的佼佼者。医院规模大,硬件设施也好,好到谢缈一时半会竟然没找到洗手间的指示牌。
在一楼转了一大圈也没能找到,时间太晚,周围连个能咨询的护士或医生都没有,谢缈只好慢吞吞的往楼上爬。
这回她走到了更静的区域。
谢缈拧着眉,认真寻找指示牌,拐了几拐后,终于隐约听到细碎谈话声。她加快脚步靠近,谈话声更清晰些,还有点熟悉。
探头望去,却见聂孟洋抱臂站在一间诊疗室门口,和门内的人说着什么。
谢缈像看到救星,舒了口气,走过去。
聂孟洋笑盈盈回头,看见谢缈时还惊讶了一下,等知道谢缈来意,他笑声更大:“没办法,这医院哪都好,就是去洗手间的路格外崎岖。没记错的话……”他伸手往后一指,“那边好像有一个。”
说完,瞥了眼诊疗室内的人:“有些人就是好命。”
谢缈不知道与聂孟洋聊天的是谁,但她看出来诊疗室内的人似乎并不太想搭理他。聂孟洋也不在意,他直起身子道:“不太好找,正好我也想去,我带你过去吧。”
恩……值班的医生可以这么闲的?
谢缈腹部痛感愈发强烈,她没拒绝聂孟洋的好意,努力撑着身子,点了点头。
聂孟洋虽然在医院工作时间不长,但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稍微看了眼谢缈神色,便猜出七八分。他又道:“每次都很疼?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配的药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谢缈微微笑了笑,没力气说话。
聂孟洋伸手扶住她,带着她往前走。
许是对方医生的身份,往常不太愿与男性亲近的谢缈此时倒觉得没什么。她小步往前走,尽量不拖累聂孟洋,路过那扇开着的门时,下意识往里一瞥。
许是很想知道聂孟洋自言自语半天,到底是在和谁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