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余音_作者:林与珊(76)

陆辰风吞咽一口温茶润喉,桌子下面是林潮生送来的手,他着急地攥住,心绪又乱又杂。

“会被判刑吗?”林潮生问。

方毅回答:“会,但判不久,许浩和冉小杰并非主犯,最多几个月。”

没等陆辰风开口,林潮生拾来文件袋,绕开线绳取出厚厚的一沓A4纸,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这是一份关于许浩涉嫌高/利/转/贷罪的证据。他曾用老家的四间门面房做抵押,向银行成功套现300万元,然后将全数金额转借给大学同学,轻松赚得40多万块的利息。

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竟然一直围转在陆辰风身边,林潮生后背不由生寒,忍住愤怒问:“这是?”

方毅面带匪气地靠着椅背,餐厅不让抽烟,他只把烟卷举到鼻下嗅了嗅:“我托人去查的,可以让许浩多坐三年牢的犯罪证据。”

“不过。”方毅话锋一转,盯住对面的人,“这份材料究竟能不能呈交给警方,取决于陆辰风。”

陆辰风自始至终没表过态,萦绕在他耳际的是餐厅内悠扬的民谣小调,和客人间热笼的嘈切交谈。方毅的话他听进去了,他的确想为自己讨回一份公道,可眼下交到他手上的东西,却与他遭受的一切无关。

要不要去当这个审判者,陆辰风犹豫了。

就事论事没问题,他愿意同许浩当庭对峙,但为私仇不择手段,依靠揭发对方的其他罪行来达到惩戒他的目的,陆辰风还在矛盾、权衡。

他心里其实早有决断,因为他不是圣贤。正当他敛眉深思的时候,林潮生的声音盖过了他能听见的所有声响:“方毅,那就拜托你了。”

方毅似乎还想向陆辰风确认,林潮生将文件双手归还,牵过话头:“不用问了,他听我的。”

林潮生淡然一笑,说:“我信奉的道理很简单,既然他们对陆辰风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方毅赞许地端起酒杯,与林潮生畅饮一番,微翘的食指隔空朝他轻点:“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此刻的默契生出一股子相见恨晚的意味,陆辰风单手支颐瞧着这两位为自己操心忙碌的人,终于牵动唇角舒坦地笑出来,加入他们“不醉不归”的阵营。

代驾把车开回玉园小区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陆辰风收到信息,方毅的动作极快,已经定好了明天飞往斯里兰卡的机票。

进屋换鞋,穿上睡衣,挤在卫生间里的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刷着牙,林潮生咕噜着满嘴的牙膏沫,催促陆辰风抓紧时间睡觉。

明明是一对儿并排摆放的枕头,总是会富余出一个,陆辰风箍着林潮生例行睡前亲昵,林潮生夹住他一条腿,玩闹几分钟,末了小声问:“你会不会认为,我的决定不够善良?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才发现我和你心里的那个我大相径庭。”

昏暗的视野中,林潮生折腾得出了汗,陆辰风勾起手指碰碰他的脸,温度热烫:“只会让我有种被男朋友护在身后的踏实感,特别心安。”

林潮生说:“我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方毅。”

陆辰风道:“放心吧,以后的生意少不了他的。”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林潮生放缓语速,右手有规律地落在陆辰风肩头,哄着他入睡,“他为了你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谢谢他的用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陆辰风在意识断线前咕哝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潮生,我真有福气。”

第二天一早,方毅的电话催命似的打进陆辰风手机。线路接通,他贴心地说:“我的车就不开到你家门口迎接你了,这种时候最适合吻别啥的,单身狗不宜在场。”

结果给方毅等出后遗症了,他发誓下次一定让陆辰风接他去机场。

林潮生在爬满葫芦藤的铁栅栏旁拉着陆辰风深吻一记,被对面院子里噜噜奶气的狗吠声吓了一大跳。

小奶狗撞破两人在干坏事,不停刨着自家院门“汪汪”,吵闹的动静引来了正在屋内打扫卫生的余阿姨。林潮生道了句“早上好”,陆辰风微笑打招呼,郁闷地心说:单身狗确实不宜在场。

晚上七点左右,陆辰风打来视频电话,屏幕里是斯里兰卡的夕阳,当地与北京隔着两个半小时的时差。

火红的云霞如同上帝打翻的颜料,映衬得房屋树木满目金红,飞鸟遍布绚丽的画卷中,向着明媚斑斓的天色,振翅乘风。

陆辰风指着街路右前方的圣安东尼奥教堂,那里如今一片祥和,游客络绎不绝。十年前的险象环生历历在目,林潮生追忆着陆辰风的话,迟钝地反应道:“月长石在我枕头下面,你出远门忘记带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