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生伤了脚,现在很不见外地拿郁青当了个拐杖。作为一个合格的小拐杖,郁青大多数时候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大家围着石桌,二胖和麻杆儿在写作业。郁青的作业早就写完了,这会儿在如痴如醉地看一本从麻杆儿那儿借来的武侠。
润生本来和郁青挤在一起看,可是看着看着就对书没了兴趣。他一无聊,就老是扒着郁青不撒手,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尿尿。
郁青也喝了好多水,于是拖着他去尿尿。结果他又得意洋洋地笑话郁青没有自己尿得远。
郁青不服气,于是两个人比了比,结果水柱把旱厕的墙都喷湿了。
你看,还是我远嘛。郁青开心道。
是我远,而且我还比较大,润生坚定道。
郁青扭头看他,想研究一下二毛说的是对是错。
就在这时候,润生忽然用胳膊顶了顶他:那谁又来了。
郁青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发现鲍亮在旱厕的矮墙外正望着他们。
和润生一起尿尿好像很正常。可是被陌生人看着就太奇怪了。连周蕙都从来不看郁青上厕所。郁青心里很不舒服。
润生已经把裤子提起来了,见郁青还在傻乎乎往鲍亮那里瞅,便伸手把他的短裤也提了上去。
丁香院儿是四面围成的一个院子,南边平房和西楼之间有片小空地,修了个旱厕和自来水池,旱厕的矮墙外是两栋楼之间的缝隙,通往后街的小胡同。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都是来这儿上厕所。
鲍亮冲他们古怪地笑了笑,撑着矮墙翻了过来。
润生立刻抓住了郁青的手臂,似乎是想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事情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
鲍亮就在那一刻猛地扑了上来,把两个孩子推到了墙上。润生在电光石火间躲了一下,所以被鲍亮牢牢控制的只有郁青。
郁青那时候才发现,大人的力气原来那么大鲍亮几乎轻而易举就把他从润生手里拖过来了。郁青胳膊上剧痛那是他的皮肤被润生的指甲拖出了血。
郁青感到自己被汗味包围,黏腻的大手正在把他的短裤往下扯。
然而没能扯下去。
回过神来的润生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鲍亮的耳朵上。然后闪电般地拽住郁青冲了出去。
太阳大得让人目眩。郁青感觉自己深一脚浅一脚,似乎是踩在了棉花上。
他的手腕痛,胳膊痛,后脑勺也在痛,仿佛有一千只蜜蜂在他耳朵里嗡嗡乱叫。
他只能看见润生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两个孩子连滚带爬地跑回石桌边,麻杆儿和二胖都吓了一跳。事情发生得太快,郁青的心咚咚乱跳,人也完全呆住了。
润生始终没放开他的手。看着郁青手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血痕,他皱了皱眉:破皮了。
郁青这才醒过来神来。他深呼吸了几下,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啕。
润生不耐烦地啧了啧:别哭了,舔舔就好了,一点儿血。
郁青的鼻涕眼泪淌了满脸。他想说不是血的问题,可是张开嘴却只是一连串打了几个哭嗝。
润生烦恼地看着他:不要哭了!
二胖和麻杆儿也围过来,一面拍着豆豆,一面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啊?
润生言简意赅:鲍亮不是个好东西,往后别上那个旱厕方便了。
郁青抽抽嗒嗒。润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拉过他的胳膊,吸了一口:你看,不出血了。
伤口上的血果然没了。郁青瞪着那儿看了一会儿,血又涌出来了些。他委屈道:还有。
润生只好又吸了一口:没了,舔舔就好了。
郁青吸了吸鼻子,自己吮了吮伤口。疼倒是不太疼了,可他就是想哭。
几个孩子正安慰着他,麻杆儿忽然捅了捅二毛:鲍亮。
孩子们齐刷刷把头扭过去。鲍亮背着光,捂着耳朵,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进了楼。
麻杆儿和二胖不明所以。二胖困惑道:你说他扑你和郁青,可是他想干啥呢?
麻杆儿反应很快:难道想绑票?
润生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郁青后脑勺上的大包。
郁青也不知道鲍亮想干啥,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鲍亮不是个好人。
这件事让他心里有了片小小的阴影,就像听说他姐姐被人从自行车上拖下去时出现的阴影一样。
周蕙后来下班回家,郁青把这个事和妈妈说了。周蕙脸色很快就变了。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