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心蹙眉,面露不耐。
冯昀却并不在这件事上迁就他,叹息道:“年纪大了啊,不睡一会挺不住,谢院士见谅。”
而后由西装大汉们推着轮椅,施施然走了
“董事长每天中午都要睡两个小时,”孔明辉歉意道,“雷打不动的习惯,麻烦二位再等等。”
谢从心刺道:“看来冯董已经瘸习惯了,也不在乎多瘸上几天。”
孔明辉不接茬,只笑了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董事长耐性好,最明白这个道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不急只怕冷的都吃不到,孔明辉送他们到房间后离开。
医生办公室改造成的休息室,办公桌已经撤走了,改放了一张床,铺着雪白的十二支棉床单被套。
窗户没有窗帘,磨砂玻璃,看不清外面的景象,裴泽过去试了试,是锁死的。
谢从心走到书柜旁,随手拿了本《Braunwald心脏病学》下来翻了两页,问:“有摄像头吗?”
“没有。”裴泽进来时就已经看过,这个房间很干净,什么都没装。
谢从心把书塞回去,又走到床头,从亚克力的架子里拿起一盒东西,笑了一声:“准备得这么齐全,看来是打算请我长住了。”
裴泽回头看了一眼,谢从心手里拿的……是一盒安全套。
他视力好,几步开外扫过那个亚克力的架子,就看到里头还放了不少东西,长条形的塑料瓶,粉红色包装,竟然还是草莓味的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谢从心拿起那瓶子看了一眼后面的英文成分表,语气平静如同在评论今天天气不大好,“太甜了。”
裴泽:“……”所以是用过吗?
“窗户能打开吗?”谢从心弯腰把瓶子和盒子都放回去,走到裴泽身旁,“我需要判断地形。”
他总有这样的能力,话题切换毫不生硬,裴泽点了点头,伸手在他的卫衣抽绳金属栓头上方一按,里头滚出一颗细小的钻石来。
来源于袁家兄弟母亲的结婚钻戒,袁茗夏倾情赞助。
“十分钟。”裴泽说。
谢从心便靠在窗边等他,裴泽以钻头顶在玻璃与金属框的边缘,指尖微一用力,就碰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来
谢从心兀自欣赏了一会他认真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裴队长有父母吗?”
“……”裴泽顿了顿,回头看他,点了一下头。
谁没有父母呢?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谢从心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蠢,于是改口道:“还在世吗?”
“不在了。”裴泽重新动作,钻石沿着金属框横向推过,切口不算平整,但没有发出大的声音。
谢从心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并不惊讶。
有人说天性注定,但家庭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无疑影响重大,如果父母健在,或者哪怕只有其中一位还在,裴泽大抵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见过吗?”谢从心又问。
这个问题也很奇怪,世上没有见过自己父母的人怕是千里不足一,但裴泽很快理解了,答道:“见过母亲。”
那么父亲就是在出生前就去世了,谢从心歪头靠在墙上,不确定还要不要问下去。
他自己缄口不言,不想被别人探知私事,裴泽这么冷清的人想来也不会愿意。
“我五岁的时候她去世了,”裴泽却自己接了下去,“吸|毒过量。”
“……”谢从心微微一怔。
他侧目看过去,裴泽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玻璃上已经割出了一个十公分宽的正方形框架,每一次用力都必须无比小心,否则随时可能坠落。
谢从心笑了笑:“裴队长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裴泽在裂痕底部快速一碰,接住了朝内翻落的玻璃片,同时回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
天光从那四方形的孔洞中照进来,打在他半张侧脸上,谢从心抬头与他对视,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刻裴泽的目光,与袁茗夏定格下的那一瞬间开始重叠,深瞳中似有难以描写的温柔,却又像什么也没有。
你要说他冷漠,他确实很冷漠。
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也不表露情绪,你说十句,他只能接上一句,你做十件事,他也只回应你一件。
但你要说他体贴,有时候又确实体贴。
他有责任感,能给予的关心便给予,也包容你偶尔心血来潮的任性。你不想说的事他不会多问,你要做的事情他会支持,哪怕你可能犯错,他也愿意陪你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