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问:“彭彭呢?”
程殷商道:“隔壁有个小超市,找吃的去了。”
郑州供电不走三峡,没有经历断电,裴泽开了厨房冰箱,冷冻层里还有几袋湾仔码头的速冻水饺,便都拿出来煮了。
饺子过了三遍水,刚浮上水面,彭禾扛着一箱特仑苏回来,搁在结了灰的圆板餐桌上,道:“都给搜刮得差不多了,就这还是仓库底下翻出来的。”
他身上有点湿,程殷商把饺子出锅,问:“外面下雨了?”
“突然就下起来了,不大,”彭禾跟条藏獒似得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拍着那牛奶箱嚷道,“周哥,这个能给谢院士喝吗?”
“能喝,”周安过去开了箱盖,一人一罐抛给他们,“等会热一下,跟粥一起送上去吧。”
彭禾插上吸管叼在嘴里,嬉皮笑脸道:“我看他就是吃的太少了,营养不行才生病,多吃点东西保管就好了。”
第二天不着急走,今晚就没有打算出去补物资。
吃过饭其余人收拾碗筷,裴泽端着粥上楼,谢从心蜷在潮湿发冷的被子里,本还在睡,听到脚步声却立刻醒了,朦胧睡意在睁眼的瞬间化为清醒的戒备。
裴泽道:“是我。”
“……”他迅速眨了一下眼收回了眼底情绪,看到裴泽手里的东西,蹙眉道,“不想吃。”
他虽然不信任他们,但大多是言语试探,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那戒备大概是他大脑在他的意识之前作出的本能反应,非常真实,但配合脸上的病容以及一句不合理的任性拒绝,倒像是微妙的示弱。
裴泽把托盘放在床头,他没有起来接,反而往下挪了挪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点额头和头顶柔软的头发。
裴泽坐在了另外一张床上。
房间不算大,两张一米宽的铁线床并列,中间不过三十公分宽,因而两个人离得也不远,裴泽能听到他因为高烧而略显艰难的呼吸声。
他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劝诫,谢从心比任何人都理智,也比任何人都不会放任自我。
果然十几秒后他探出头,脸憋得有些红了,神情却严肃冷静,问:“是什么?”
“牛奶,粥。”裴泽答道。
“……”谢从心推开厚重的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伸手道,“牛奶给我吧。”
这病来得猝不及防,却有迹可循。
大坝中溅染的病毒进入身体,导致体内抗体大量分泌,高烧不过是身体连日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后的应激反应,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需要补充营养,哪怕再吃不下也必须吃。
裴泽将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递给他,他低头喝了一口,嘴唇上一圈白,又问:“哪里来的?”
“隔壁超市。”
谢从心便没了声音,显然没话找话并不能让吐过一次的胃舒服一点。
裴泽拿了隔壁床的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能靠躺着,谢从心抽了抽鼻子,一鼓作气将那杯牛奶喝完,问:“有八宝粥吗?低糖的那种。”
“明天给你煮,”裴泽把那清寡的白粥递给他,道,“在这里停整一天,你这样去不了郑|州。”
他并不是要现煮,只是想要铁罐装的速食产品,但裴泽误会了就算了,也不是非吃不可,谢从心连同后半句一起勉强应了一声。
病得太凶,不停不行。
“晚上周副队应该会主动要求跟我一间,”谢从心端着碗喝了勺粥,手指颤抖导致搪瓷勺在碗上碰出清脆的声音,他蹙了一下眉,干脆放下勺子改为直接对嘴喝,又道,“不用管,你们都在,他不会直接动手。”
周安是队医,照顾病患无可厚非,裴泽道:“我就在隔……”
突然外面传来两声响亮的车喇叭,裴泽话音一顿,迅速起身走至窗边,拉开窗帘看向楼下。
“是谁?”谢从心放下碗问。
裴泽没有答他,雨幕中一辆豫A牌照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近,停在了宾馆门前。
车熄了火,依次下来四男一女,司机和副驾驶穿着西服,像是保镖,护着后头的一男一女进门,身后还跟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扮的人。
楼下立刻传来彭禾的吆喝声,裴泽回头对谢从心道:“五个人,郑|州来的。”
谢从心吃力地挑了一下眉,随即道:“下去看看,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了,如果不是先别惊动,等我病好了再说。”
楼下,两名保安挡在后头三人面前,光着头,脖子里还有纹身,人高马大,一见到从厨房里出来的三个人,竟然掏出了两把92,其中一个厉声问:“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