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逗弄着小奶狗,小奶狗格外热情,绕着他的长腿追逐,累了就倒在他鞋面上睡觉。
夕阳西照,司徒蒙与知县带着林府的仆役与知县自己的仆役一起,浩浩荡荡回来,罗武走在前头给他们带路,恍惚间看到了坐下银杏树下的青年。
“三老爷?!”罗武忍不住惊呼道。
司徒蒙听见罗武的声音,上前两步绕过罗武,看到了前院里正逗小奶狗玩的青年--
“小叔!”司徒蒙喊道,不顾仪态跑向那青年。
青年客人笑了笑,起身张开双手,把飞奔过来的侄子抱住,“蒙儿长这么高啦?”
“小叔您这些年去哪儿了?我好想你!”
“待会儿再说则个。”司徒礼对知县拱了拱手,“见过刘大人!”
“原来是司徒先生!怪不得本官第一次见司徒庄主就觉得眼熟,原来你们是两叔侄!”知县与司徒礼似乎认识,彼此客套了几句,司徒礼反客为主,请知县进厅中稍作休息。
罗武也很机灵,一边让下仆上茶,一边叫人去厨房做晚膳。
席间司徒礼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与知县说话,而司徒蒙则放下了重担,有小叔在,他什么也不用做,只管放心吃饭就行。
景深坐在司徒蒙隔壁,看了看司徒礼,又看看司徒蒙,其实司徒蒙的五官与司徒礼有相似的地方,但比起司徒礼的菱角分明的英气,司徒蒙看起来要柔和一些,神态与司徒礼也有很大的不同。
司徒礼也注意到景深的视线,他与景深对视一眼,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景深莫名就想起,他与司徒礼从前见过,司徒礼也认得他。
那是好几年前的中秋晚宴,当届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都参与了这场盛宴,他们这些皇子自然也参加了。
就是那时,他哥远远地朝司徒礼努了努嘴,与景深说,那就是今届的状元,司徒翰林的亲弟弟,京城第一大才子。
后来他哥有没有拉拢司徒礼,景深已经不记得了,那时他还小,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只知道这位京城第一的大才子,在平步青云当上最年轻的兵部侍郎后不久,突然辞官,再之后,他便从京城消失了。
如今看来,这位大才子辞官后也许来了江南,在这里大展宏图。
送走了知县,叔侄俩在屋里叙旧,罗武与景深识趣地退下了,厅中只有他们两人。
“小叔您怎么来了?”能在这里遇见司徒礼,司徒蒙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来来去去都是这个问题。
司徒礼慈爱地摸了摸司徒蒙发顶,柔声说:“听说了你在这儿的消息,我就来了……还记得《司家大宅》这本书么?看了这书,我就想到了你,得知你在江南,便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幸好,不算太晚,我总算找到你了。不然日后到了下面,也没法给大哥交代。”
司徒礼是司徒翰林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在家排行老幺,算起来与司徒蒙是最没有代沟的。
司徒蒙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这位比起小叔更像自己大哥的亲人,带着他到处疯玩,彼时司徒翰林公务繁忙,林氏身体虚弱,司徒礼代替了自己的哥哥嫂子,把司徒蒙带大。
然而天不从人意,司徒礼因某事与司徒家决裂,被家主司徒成赶出家门,那时司徒蒙还小,也没有现代世界的记忆,就是一个纯粹的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带着自己玩的小叔不见了,还为此哭闹了好一阵子。
“大哥大嫂离世后我回过司徒府一趟,想把你带在身边抚养,”司徒礼说,“然而爹和大房他们都不允许……我还想过偷偷把你带出来,可你当时发高烧,烧得很严重,我不敢动你。”
此事司徒蒙听罗武提过,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时如果小叔真的把他偷出来了,以大房的尿性,指不定还会趁此报官捉他。
有时司徒蒙觉得大房他们真的有病,你自己想走,他们不让你走;那你自愿留下吧,他们又觉得你碍事,看不惯你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
司徒礼:“想不到兜兜转转,你与我的命运还是重叠了。从前我被老爷子赶出来时,起码还有大哥拉架,可你就一个人,与罗武俩小孩,孤苦伶仃的,被赶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要是我当时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不那么负气离开,你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这事不怪您,”司徒蒙说,“谁能想到他们会如此丧心病狂呢?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司徒礼搭着侄子肩膀说:“以后有小叔在,小叔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由于司徒礼是一打听到司徒蒙的消息便迫不及待乘火机关车来的,因此连换洗衣物都没带,空着手就来了,他哄睡了司徒蒙,自己问罗武要了一匹马,连夜赶回扬州的家,带上衣物行李,第二日天一亮就回去澄宁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