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黑白_作者:左尔东陈(123)

  秦昂转回头,再次拽着人的胳膊往外走,脸色阴沉地都快拧出水来。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外边的警察的注意,郑尔原本就靠在一边的擂台看着警察忙来忙去的,一见到江白被人拽了出来,立即上前去拦住了秦昂,“你做什么?”

  不少人纷纷注目过来,而胡越也正推开人群走来。

  秦昂声音冰冷,“让开!”

  “你......”

  “郑尔,你先回去吧。”江白蓦地打断郑尔的话,“回去照顾平安,我没事。”

  郑尔犹豫着看他。

  而秦昂却没有耐心地再等下去,直接将人推开往外走。

  胡越只来得及喊他一声,然后和郑尔面面相觑着。

  江白被一把推上了SUV,手铐的另一端拷在了头顶的扶手上,他右手只能高高地举起来,看着秦昂绕过前车盖坐上驾驶座。

  车辆在一阵沉默中启动,穿过霓虹灯照亮的街巷和人群,直接往立交桥上走,江白认出来了,这是回家的路。

  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率先地打破沉默,“秦昂?”

  秦昂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路况,久久才开口,“现在车速是每小时60公里,回到家差不多要半小时后。我给你这半小时的时间好好组织语言,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解释这一切。”

  “你......”

  秦昂侧头看他,目光深沉,“你说什么我都信。”

  江白一怔,一直闷着一口气的胸口并没有因为秦昂的这句话而变得轻松起来,反而要更加地沉重,他想自己应该不值得秦昂这么信任他的吧,他这么信他为的啥啊......

  他将头靠在了车窗上,看着外边一闪而过的路灯以及被超越或者反超的车辆,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它们隐没在夜色中,仅仅露出了些许的轮廓,这让江白想起了缅甸的群山。

  他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沙子里磨砂过一般,“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从一出生就在美国的,我是在缅甸活到了十岁......”

  缅甸北部靠近金三角的一座默默无名的小村庄中,群山环抱,谷地里的田地种植了成片的罂粟,鲜红的罂粟花沿着田埂一路延伸,伸长至目光再也到达不了的地方。在田埂外,是一条条充满泥泞的土路,蜿蜿蜒蜒地深入大山之中,有武装力量日夜持枪站在小路边上巡逻。那里的人被炙热的阳光晒得肤色黝黑,因为一日三餐吃不饱而骨瘦如柴,每个人的瞳孔里都是死一样的平静无波澜,就算是年轻人看起来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江白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我的父母......应该是上个世纪里逃到或者被抓到了那里,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自己有记忆以来他们就已经不在了。我是随意长大的,谁愿意养我就给我口饭吃,跟着村里的老人去田地里干活,夜里就随便找个地方缩着,反正那么热,也不会冻死。”

  “七八岁的时候,村里的东家要抓人扩充自己的武装力量,还要小孩的,于是我跟几个小孩子一起被带走了。”

  秦昂问他,“是七爷的人?”

  江白点了点头,“应该说是前任七爷的人。”

  他被关在了一个小屋子里,里边漆黑一片,就像有人拿着黑布蒙着他眼睛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不管是对黑暗还是对自己生死的未知,他都害怕得要命,只能拼命地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紧紧地咬着自己嘴唇恐慌地张望周围的黑暗,心脏跳到几乎要冲出胸口,呼吸粗重到自己耳膜都要炸裂。到最后的时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耳旁萦绕,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可能会直接死在那里。

  直到那扇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刺眼的白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照瞎,可他就像一只飞蛾,见到光的那一刻犹如看到了希望,他拼尽全力往门口跑去,却被进来的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窒息感从喉咙处传来,呼吸的不通畅让他眼睛充满血丝,他试图着张大嘴巴呼吸,用痉挛发抖的双手去抓挠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脸色逐渐地由苍白,转变为紫黑。

  在最后快要窒息晕过去的时候,那人猛地松开了脖子,大量的空气一下涌进肺部,他在地上全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着,差点要把肺都咳出来。

  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以至于他现在想来还会浑身颤抖,脸色尽是惨白,他蜷缩在座椅上,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天,瞳孔逐渐地涣散。

  “江白!”一只温暖宽厚的手复上了自己的左手,顷刻间拉回了他的涣散的意识,瞳孔逐渐再变得清明,映着车外昏暗的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