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_作者:北南(109)

  走走停停流浪至夜深,气温降下来,他一惯怕冷,而且累得走不动了,总算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一直驶进明湖花园的大门,离家越近,乔苑林的理智逐渐恢复,他搓了搓脸,说:“师傅,就在这里停吧。”

  这么晚了,乔文渊和贺婕可能已经休息,汽车的声响难免惊扰。如果没睡在等他,他就说临时加班,手机没电了。

  下了车,乔苑林步伐沉重地向前走,走到楼前松了一口气,家里黑着灯,至少他不用撒谎装蒜。

  抱着东西不便,乔苑林侧身用肩膀顶开院子的小门,吱呀一声,等他抬头,几步外的门庭下灯泡昏黄,梁承立在阶上。

  俱是无言,乔苑林顿住,周围仅有蚊子恼人的振翅。

  梁承走下台阶,看清了,原来门卫大爷没胡诌,当真委屈,脸蛋儿青白,明明下午从医院走时还神采飞扬的。

  忍耐几个钟头,失魂落魄地晃了八条街,情绪和疲惫在面对梁承这一刻纷至沓来,乔苑林快要撑不住了。

  梁承先一步靠近,左手拿走箱子,抬起右手搂住他摇晃的身躯。

  大手覆上那截冰凉的后颈,揉红揉热,蹭乱了发尾。

  “为什么你要回来?”乔苑林埋在他肩上,“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回来……”

  而梁承说:“我不会再走了。”

  乔苑林缓慢地抬起头,似恨似痛,霎那潮湿了一双眼睛。

第46章

  其实乔苑林从小就不是一个爱哭的小孩儿, 白大褂震慑不住他,老师还不及父母严厉,因此他的身体虽然不好, 但比同龄的孩子更加坚强。

  当年在月台上哭得肝肠寸断, 好歹火车开走了, 姓梁的瞧不见他。今晚是近在咫尺,泪珠刚溢满眼眶,梁承就抚上了他的眼尾。

  乔苑林倏地躲开了,丢面子, 用手背粗暴地蹭了蹭。他从梁承的臂弯中脱离,说:“蚊子好烦, 我、我先进去了。”

  家里悄无声息, 冰箱里留着两菜一汤。乔苑林没胃口,钻进房间,脸朝下安详地趴在了床上。

  不多时, 梁承敲门进来,端着一杯热牛奶,说:“喝完洗个澡。”

  要你管,乔苑林闷声道:“我不洗。”

  梁承把牛奶放床头柜上,说:“简单冲一下, 你白天在医院, 不干净。”

  乔苑林骨碌起来:“嫌我脏你抱我干吗?”

  梁承摆出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让乔苑林舒心几分,他端起牛奶,贵族少爷盘问保镖似的:“我箱子呢?”

  “客厅。”梁承问,“被开除了?”

  乔苑林唇上糊着一层奶渍,吸溜进去, 说:“没有,不过被踢出采访部了。”

  梁承道:“什么原因,我去找孙卓——”

  “不行。”乔苑林把空杯子还给梁承,重新趴床上,“你不许管我的事,我困了,要睡觉。”

  梁承拿他束手无策,至少在此刻是。

  乔苑林卷着被子打个滚,将自己包裹起来,关了灯,他望着梁承在门口的背影,无意识地问:“你真的不走了?”

  梁承说:“嗯。”

  乔苑林回过神来,分不清理智还是负气,划清界限道:“跟我没关系。”

  门轻轻合住,梁承笑着叹息了一声,太晚了,他推开客房的门,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小时候因为极度缺乏安思感,久而久之,他睡觉很轻,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这些年情况愈发严重。

  离开平海后,在陌生的国度和城市,梁承总是惊梦,醒来抓着床沿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在恐惧,怕某个人没有好好地心大。

  心夜过去,梁承一觉睡到大天亮。

  乔苑林索性睡到了中午,爬起来泡个澡,吃饱饭回床上睡午觉,手机一直关着,颓废避世地消耗了整个周末。

  星期日晚上,他必须要面对现实了,在垃圾筐翻到孙卓写的那张纸,展开,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手机号。

  乔文渊和贺婕散步去了,山中无老虎,乔苑林坐在餐桌一家之主的位子上,拨通号码,响了七八声才接通。

  “喂,哪位?”

  是一道不耐烦的女声,嗓门还挺大,乔苑林愣了两秒,他不清楚对方的职务,便说:“您好,是鲍老师吗?”

  “我是鲍春山。”女人说,“我这忙着呢,你有话快说。”

  乔苑林赶忙道:“鲍老师久仰,我是采访部的乔苑林,孙主任给我写了——”

  鲍春山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明天到十二楼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