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东厢房那里的连室都收拾好了,咱的贵客什么时候到啊?】
我前两日才吩咐他在东边收拾两间屋子,他的手脚也算利落。
我那丑师虽万事不讲究,但我也不能欺负他这点,既然是他要住的,我自然要好好把关。
我让家仆韩华带路,去了东边的厢房,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院子里的景色也颇为雅致,不过我那丑师不喜欢梅花,院角里那几棵梅树都要尽数除了去。
【主子,这可是血梅啊,小的虽然不懂,但前几日李大人来,可是赞不绝口啊。】
【既是如此,那就□□给李大人送去。】
拔了雪梅,院角里就空荡荡的,我想起师父以前喜欢茅草亭子,在他三师姐家中住的那几日,每夜都要去那亭子里坐上很久。
我掏出怀里凭印象画的草图,吩咐韩华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屋里干净的有些过分,反倒没有了烟火气息,师父喜欢的那些小玩意,还是要去街上买一些回来。
韩华看着我每日往那房里添置东西,目光如同见鬼。
【主子,还是让我们来吧,您亲自做这些事情,还要我们这些下人做什么。】
我看看那些主动请缨的仆人,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去【你们不知道他的喜好,买不来他喜欢的东西。】
他们很想知道我口中时常说起的“他”是谁,但师父这个人,我用言语并不能描绘的清楚。
所以我只是对他们说【那个人,是你们的新主子。】
跟新帝的三月之期终于到了尽头,我冲新帝要人,新帝说清风门门主病重,不肯放人。
我对这个跟父亲一样疯的二哥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半西夷的血液。
他对西夷王族的愚忠,比我父亲对所谓天下苍生的执念更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疯子,师父在他手里三年,难道还不够么。
【他既然病重,就应该早早去死。】
我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新帝却斥责我不懂事。
我若真是不懂事,就不会苦等这三个月。
【他若是不放人,我就自己去接,圣上不必忧心,我去的时候,定然不会顶着朝中一品大员的官帽去,让圣上为难。】
【……少寒,朕这不是正在想办法。】
【三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我看着新帝【上次是大业成就,这次是河清海晏。大业成就花了三年,河清海晏又要多少年。清风门所在的祁山终年毒雾不散,我若是听话等下去,是不是又只能接回一副白骨!】
新帝怒气上来,问我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放在何处。
天下苍生,江山社稷,跟我有什么相关?那是父亲的理想,那是你的理想,何必强加到我身上。
我与新帝不欢而散。
世袭爵位,千亩良田,我曾经也有,后来没有了,反而一身轻松。
等我无官一身轻的时候,恰逢京郊的木芙蓉绵延盛开,十里缱绻姿态,犹如天造。
可惜清风门太远,即使好看,也带不到他跟前。
家仆散尽,只有韩华跟着我一路西行。
新帝还算仁义,暗中给了我三十精锐的调度,一路护我至清风门山脚下。
见到我师父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内赏雪,桌上是雪白酒器。
他见了我,并没有像我一样欢喜。
他比三年前气色好很多,大约是他的小师弟待他不错。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头去。我想,他可能,并没有想念过我。
我在门口打落满身雪白,他依旧是以前那样,漫不经心的使唤我【笨徒儿,过来斟酒。】
我忍住满腹想说的话,默默走过去为我那丑师父斟酒。
他又喝了三杯,默默闭眼敲着桌面,素色衣袖里露出的干瘦手腕满是伤疤,我伸手握住他的手,看来他的小师弟,待他并不好。
他不说自己的伤,反而问我【笨徒儿,你怎么瘸了。】
我只是右腿被人拿刀伤了一次,有些不良于行,除了我这不会说话的丑师父,还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过瘸这个字。
【师父……】
【别叫我师父。】
他要把手从我手里抽走,我用力握住,他居然就真的没能抽走。
想当年,他可是一手就能把我拎起来挂上十米高的梧桐树上的,我觉得眼眶有点热的时候,他还面色如常的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