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再看到他现在的状态,江景疼得连呼吸都在抖。
“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他强扯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把季殊容稍显凌乱的被子整理好,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季殊容低声问。
江景背对着他,没回头:“去洗手间,待会就回来。”
季殊容“嗯”了一声,江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门边,手刚握上门把,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小景。”
江景猛地咬紧了牙根。
季殊容出事后就没再这么叫过他。
“别哭。”季殊容低沉道:“我会心疼。”
江景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他不敢多停留一秒,逃似的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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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灯没关,躺在床上会感到刺眼。
季殊容的手搭在床边,床单上是江景刚才哭过的痕迹,摸上去有些凉。
他每次发病必然伴随着长久的耳鸣头晕,刚才跟江景说的那几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最后的清醒。
可能是因为头晕得太厉害,他一闭眼就感到一阵困意。
薄薄的眼皮遮不住明亮的灯光,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骤然一黑。
接着便幻化出日复一日徘徊在他脑海的场景。
十年前,那架钢琴上还没落那么多灰。
他每天都要练很长时间的琴,练完后会把每个琴键细致地擦一遍。
那时候家里还没那么空,客厅、卧室、厨房,每个房间都是乱糟糟的。有时候弹着弹着琴,他就会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他从不敢关门,免得看不见外面。
家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了,这次是平底锅。里面还有没炒熟的菜,溅了一地,冒着腾腾热气。
他迅速跑出去,把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扶起来。她的脚被烫伤了,细嫩的脚腕触目惊心,上面布满了划痕。
“你为什么不去死!”女人声嘶力竭地冲他喊。
季殊容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无动于衷地抱着她往外走。他那时候还没成年,力气没那么大,可女人就像是纸片一样轻飘飘的,不用费力就能抱起。
女人偏头狠狠咬着他的胳膊,恨不得能撕下一块皮肉。
季殊容拧紧了眉,咬牙忍着才没松手。
女人被放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衣服都被她撕碎了,一条一条的,季殊容捡起一个当做绷带,胡乱缠绕在自己冒血的手臂上。
女人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嘴里喋喋不休:“你这个贱种!你就该去死!”
季殊容像是没听见一样,起身去卧室里拿药,然后倒了杯热水。
他没让她自己喝,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往里灌,把药冲下去。
女人被水呛住,一边咳一边指着他说:“你就是想杀了我,你跟那个贱人一样,你们都想让我死!”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女人扭曲的脸逐渐恢复平静。
她炸毛一样耸起的肩膀缓缓垂落,捂着脸低低地哭。
季殊容默然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饭都洒了,我去重新做,你在这待会儿。”
他不紧不慢地走向厨房,半路被衣橱上跳下来的猫砸了个满怀。
季殊容这才有点笑容,摸着猫的脑袋说:“三月你又重了。”
名叫三月的猫浑身紧绷,明显被刚才的动静吓得不轻。
季殊容抱着它去做饭,三月很乖,蜷缩在他脚边软软地叫着。
猫是他在路边捡的,陪伴他好几年,是他暗无天日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女人的病时好时坏,平静持续不了多久,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把碗砸了一地。
家里的碗早就换成塑料,砸不烂。季殊容的筷子刚拿起又放下,一声不吭地去收拾狼藉。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很久,已经算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女人会突然爆发砸坏家里的一切东西,唯独有一样她没碰过,就是那架钢琴。
季殊容小的时候曾听她说起过一次,据说他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就是在琴房出的轨。两人未婚先孕,他还在女人肚子里的时候就成了单亲。
具体怎么一回事他不知道,总之就是女人受了很大刺激,逼着他从小练琴。
他的容貌酷似父亲,用女人的话说就是天生一副贱人相。季殊容一度很不理解,她明明痛恨着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却非要用钢琴折磨自己。
后来他长大一点,从女人正常时安静忧郁的眼神里看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