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那么大需求,只是单纯的觉着……空虚,自打那个人离开以后,灵魂深处就仿佛被开了个填不满的大洞,呼呼漏着风,却怎么也填不满。
李平朗愣神了一会儿,车已经停下了。
秘书放下他后便去处理其他事情,李少爷跟着领队慢吞吞的往里晃,一副心不在蔫的模样……实际是被金碧辉煌的大厅闪得有些晃眼,只好垂下头,盯着自己崭新发亮的皮鞋尖头,一言不发。
其实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跟父亲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从新闻上看,对方似乎跟以往一样——冷漠、机械,就连发白的发鬓都显得一丝不苟。
至于母亲……似乎还在国外出差,这次没能赶上。
看着电梯里逐渐攀升的数字,李平朗回想起小时候,自己考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满分之后,兴冲冲的回家却找不到炫耀的人……这样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积累到了后来麻木了,也不学好了,整天跟着易然到处鬼混。
说起来那小子是不是快要回国来着?他胡乱随意的想着,走出电梯门时一个不留意,直直撞进了对方怀里。
“草,谁啊,会不会看路啊……”被打断思路的李少爷心情不佳,骂骂咧咧的抬起头,毫无防备的撞入了一双纯黑色的眼。
他楞了一下,看着眼前高大俊美的青年,一瞬间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倒是那人好脾气的先道了歉,主动退到一边,让他先出电梯。
李平朗理所当然的受了,回头再想看一眼时,就见电梯门缓缓关上,缝隙之间可见那修长的背影,包裹在纯黑色的西装里。
他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很快恢复如初。
……
李平朗第一次看到魏晟穿黑西装,是在葬礼上。
那时候他还没从“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妹妹他居然是个男孩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自然也就没有那么贴着脸去讨好……这会儿走神的站在人群里,一抬眼就看见那满目黑白的哀悼中,站在最前方的、细瘦的身影。
魏晟将头发剪短了些,黑色的西装领口间露出一小节脆弱的后颈,没有丝毫血色,像一截无暇透白的玉。由于是背对的关系,李平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深刻感受到了那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无边孤寂,像一座寸早不生的荒芜孤岛。
“哎呀,这孩子真可怜,父母以这么个方法去了……”
“是啊,听说他父母是私奔的,跟娘家都决裂了,结果小年轻没个定性,加上一直没孩子,结婚几年就双双出轨……这孩子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生下来后男方总是疑心这不是他的孩子,后来又出轨被女方发现了,才在离婚前一晚下毒同归于尽……”
“这么狗血啊,这父母两个人都是神经病吧,就是可怜了这孩子,还这么小……”
“听说现在被女方的家里人收养了,不知道能不能有好日子过……”
身穿丧服的大人们窃窃私语,被一旁的李平朗听了个七七八八,他那颗不太灵光的小脑瓜没闹清楚缘由,但总归是知道,魏晟小小年纪失去了一切……才会在无路可走之下,来到自己家里。
一瞬间,某种可以称之为“同病相怜”的情愫蔓延至整个胸腔,李平朗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种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于是他跨前一步,小皮鞋跟磕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声突兀的轻响。
魏晟猛然回过头来,眼里泛着红红的血丝,却没有泪。
葬礼不知在什么时候结束了,大人们相继往后离开,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人潮而上,来到魏晟身前,轻轻抓住他冰冷的手。
李平朗抿了抿唇,有些紧张的掰开那人满是冷汗的掌心,哆嗦着写下一个“晟”字。
“我我我……我去查了,这个字有两个读音,在名字里念“成”,是旺盛、兴盛的意思。”他说:“你的父母还是……爱你的。”
“……那他们为什么又不要我了?”魏晟到底还是个孩子,展开的掌心就像是被卸下的盔甲,语气哽咽起来,“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李少爷有些结巴了,他看着那因为悲伤拧成一团的小脸,心口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意,慌忙张的将人搂进怀里。“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