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野!”鹿衔尖叫起来,“你的手?”
“这边出了一点事情。”贺星野说,“你先回去好不好?等我回去跟你解释。”
“回去什么啊?”鹿衔像是被火燎了爪子,在那边喊他的经纪人:“何所思!何所思!”
“给我订机票。”
何所思苦着脸:“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
“贺星野受伤了。”
“不用不用。”贺星野只是想吓他一下,没想让他过来,“这几天天气不好,容易出事,你别过来了。”
“不行!”
贺星野好说歹说,一再保证尽快回去,再也不会受伤,何所思听了几耳朵,跟着劝,好歹是把鹿衔说动了。
挂了电话,贺星野叹了一口气,恰好看见正在看他的秦弋,笑道:“小孩儿脾气大。”
“这就是你上次包养的那个小孩儿?”秦弋凉凉地说。
“是啊。”贺星野说。
“你就是这么包养人的?”
“怎么?”贺星野眨眨眼睛。
“他听你的还是你听他的?”
“没关系。”虽然这话不是第一次听,贺星野也并不在意,“他就是关心我而已。”
秦弋哼了一声,脸看向另一处。
贺星野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他没事了吧?”
“没事。”
“什么情况?”
秦弋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听林逸说,是在房子里?”贺星野试探性问,“不至于没跑出来吧?”
眼看着秦弋的脸越来越黑,他终于知趣地止住了话。秦弋不说也没有什么关系,林逸总会告诉他的。
死是什么感觉呢?林蔚安以前时常会想。
死了以后,会不会真的是投胎,还是意识从此湮灭,再也没有了感知?
他希望是后者,希望灵魂坠下去,希望没有思考和意识。
人活着,碌碌无为,日复一日,没有价值,再加上一些并不开阔的思考,就是漫长的折磨和煎熬。
他想要死的时候,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可以了。不影响别人,也没有别人知道。
他想死在一个不那么陌生的地方。
他从没觉得自己缺过什么,却又什么都不圆满。在某一个周末的中午去医院做义工,被猝然拉住,撞到一双沧桑又慈祥的眼睛。老人抱有缺憾,他大约也是,借着那份微薄的名义,享受着并不是真正属于他的人间烟火和怜爱。
他这一生去无可去了,若是离开,在这个地方就很好。
起码还有一个,算是熟悉的老人。
安眠药又是什么感觉呢?大约就是睡着了,感觉自己睡着了,可还是醒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总觉得没办法去思考什么东西,总觉得口鼻被人按住,想要挣脱。
然而世界是安静的,黑色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感受着温度,感受着力量,感受着感官能够感受的一切,从身体里流失,唯独保留着一样。
那样真实的拥抱,来自他唯一割舍不下的缺憾。
“蔚安……”
他明明已经听不见了的。
“蔚安……”
他明明已经感受不到了的。
是谁呢?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刺眼的光照进来,门口的人若影若现,伸出的手真实而有温度。
“回来吧。”
“哪儿?”
“回到我的身边来。”
“你在哪儿?”
“我在你的身边。”
虚幻和梦境猝然而止,眼前的雾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微微睁开,便是纯粹的洁白,钻进窗里的柔软枝条,被风掀起来一点点又放下的浅色窗帘。
坐在床边的人像是一个易碎的、阳光下的彩色泡泡,叫人移不开眼睛又格外小心。
林蔚安几乎摒住了呼吸。
“……”
“……”
他张开嘴试图出声,却发现嗓子如同隔了什么,堵塞不通,不知道怎么使力。
秦弋深深回视着他。
两个人不言不语地望着对方,直到医生进来检查。
“醒了?”医生快走了几步,秦弋站起来给他让出位置。
“还行还行。”医生说,又忍不住数落:“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啊?这才……”
“咳。”秦弋在后面轻咳了一声,他立刻住了嘴,生硬转场:“好好休息。”
从林逸那里得了大致原委的贺星野心中实在按耐不住,准备过来“探望一番”,早有准备的林逸已经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前:“贺少爷,您的房间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