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的雨难得的停了,阴云密布的天空怜悯般地透出来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并不温暖,但是能让人从沉重喘不过气的氛围里偷一点空闲。
林蔚安看着那一点光线从窗边照进来,照得满地都是惨白白的颜色,照得他眼前一阵晕眩。
“秦弋……”
他声音几不可闻,艰涩地吐出这两个字,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遍一遍哀声重复。
“秦弋……”
“秦弋……”
不应该这样的,不是应该这样的。
他应该要推开秦弋,他应该要拉铃,他应该要叫医生,叫林逸,叫一个给秦弋包扎。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红色的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滴滑,在纯白床褥之间砸开。
犹如惊雷。
门在同一时间被重重推开,林蔚安心头一悸,下意识循声望去。
林逸站在门口,看不清楚他们中间是怎样的惊心动魄,还立刻垂下目光:“二爷,镌爷找您。”
林蔚安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四肢开始用力挣扎起来,语调却不能成句,哆哆嗦嗦地看着林逸,颤抖着指向秦弋。
他的伤,他的伤,林蔚安恨不得能够嘶吼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能够把秦弋拖进手术室。
林逸看不懂他的手势,但是大约能感觉得出来有些不同寻常,望着秦弋的背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二爷?”
秦弋松开对林蔚安的钳制,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转过去。
他胸口赫然还插着一把水果刀!
林逸瞳孔骤然缩紧,语气变调:“二爷!”
秦弋面色有点苍白,嘴唇有点失色的冷淡,面容平静,没有说话,慢慢地走出去,擦过惊惶的林逸时,低声说:“看好他。”
林逸看看床上失魂落魄的林蔚安,又看看秦弋冷漠僵直的背影,冷汗唰一下流满后背。
这到底是何等大事,值得这样?
他心中焦急得很,碍于秦弋说的,又不敢跟上他,听见走廊一阵尖叫声,忍不住探头出去看,就见正面看见秦弋的两个小姑娘尖叫着躲开了。他步子迈起来,又缩回去。
秦弋不是铜墙铁壁,这些年受伤也没有直击要害的。
更重要是,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莫不是……林逸心里陡然一惊,转头往里一看,林蔚安跪趴在床沿,吐得天昏地暗。他趴在满是血迹殷红的床上,看起来更像那个重伤濒死的人。
林逸连忙跑过去,就这么几秒功夫,林蔚安像是再无法支撑自己,身子一侧,从床上摔下去。他身体仍然保持着蜷缩姿势,这么一砸下去,少不得要多躺几个月了,林逸堪堪扶住,把他放回床上,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场面,只觉得这两天连轴转处理后续都没有这么累。
林蔚安直愣愣地躺在床上,身子绷得直直的,就连林逸给他换了病房也是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睛还会眨一眨,林逸简直要怀疑他们那天没有把人抢救出来。
“二爷今天不方便过来了。”林逸说,“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
林蔚安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神采,嘴唇微微动了动,能听见轻细的微弱声音:“秦弋怎么样了?”
“你能说话了?”林逸有点意外,不过很快说道:“二爷没事。”
“我想去看看他。”
他声音很小,林逸几乎要屏息才能捕捉到,不过还能听清。
林逸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
很简单的三个字,林逸莫名从中听出深重的绝望和压抑,这让他下意识心虚起来。虽然对秦弋肯定是因为林蔚安才会受伤这件事情感到十分不快,但是看见他这种痛苦的样子又生不起来气,反而觉得有些可怜。
林逸搬照秦弋的说辞:“二爷说,你好好休息,明天就回上都了。”
林蔚安没有再说话,脑子迟钝地把林逸说的话过了一边。
明天就回上都了,也包括他吗?
秦弋还愿意把他带回去吗?
秦弋还愿意和他住在一起吗?
林蔚安侧脸看着窗外深黑夜色,忍不住想,如果秦弋不愿意呢?如果秦弋后悔了呢?
他辗转半晌,第二天在林逸贴身安排下登上了飞机,环顾一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林蔚安心里一惊:“秦弋呢?”
“有点急事,二爷先走了。”林逸说,“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早就走了吗?”林蔚安喃喃低语,沉默地坐下,也没有执意要见秦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