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凯德推门而入。年轻热情的服务员、轻快舒缓的音乐以及餐具碰撞音里的一片欢声笑语,凯德身边那个头发灰白面色憔悴的老太太似乎显得和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凯德的母亲看上去始终很紧张,这让她消瘦的脸颊和突出的眼球更吓人了。先吃了两道前菜,在服务生送上主食之后,她双手里紧紧握着刀叉,一脸像是要审问凯德的架势。
“吃吧,”凯德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说着送了一叉子肉放到自己嘴里嚼了嚼,特意装出被食物惊喜到的样子,“真的,这家鸡肉做的特别好吃!”
老妇人皱了皱眉尝了一口,但很快又把餐具放下,满腹狐疑地抬起了头:“你结婚了么?”
凯德一愣:“没有。”
“那总有女朋友了吧?”
“也没有。”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调去警局了。”
然后饭桌上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凯德机械性地吃着嘴里的东西,味道理应是很好的,但在对桌奇怪的注视下他实在吃不出什么味道。
“我还是觉得你不是我儿子。”老妇人眼神忽然又迷离了起来,把盘子往桌子正中一推,“我的儿子去了军校,他应该在部队里工作。这个我还是记得的。”
“我换工作了。”凯德无奈,“两年前。”
“不!”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看凯德的目光忽然变得恐惧了起来,“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已经死了。”
妇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脸颊,没有焦点的目光左右扫了一圈,似乎有些想离开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老妇人颤抖的声音越来越紧张,她一手拍在桌上身体前倾,有些咬牙切齿:“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他战友的妈妈和我说的,你别想糊弄我。”
作为一个学过如何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FBI探员,凯德唯独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看着桌前的女人压低声音,用讨好的语气重新又说了一遍:“妈,你再仔细看看我。我就是你的儿子,我没有死。”
“你在骗我。”女人语气笃定,声音大了起来,“你是一个骗子!”
凯德连忙做了一个自己没有恶意的手势,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冷静一点。”
或许是他命令式的口气惊到了对方,老妇人忽然把手里的刀叉摔在了地上,情绪有些失控地喊道:“骗子,你是骗子!”
手里端着餐盘的服务生闻声转了过来,似乎有点一头雾水:“女士,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您?”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老妇人眼里满是恐慌地抬头看了服务员小姐一眼,毫无预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
“哎呀。”那个姑娘显然被吓到了,手一抖,餐盘里高脚杯‘哐’的一下就歪了,玻璃清脆地打在桌面上,红酒一下子淌的到处都是。她又惊又怒地看着老人:“Excuse me?!”
“实在对不起!”凯德连忙站了起来,“这杯酒请算在我的账上。”他一边拉开了自己母亲的手,一边满脸歉容地用手势示意服务生这位老人脑子不太好使。
老妇人试图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别拉着我!”
凯德内心有点奔溃地想着这现场简直不可能更失控了,结果吧台那边忽然跑过来了一个人,更失控的事情就真的发生了。
因为那个人长得貌似有点像他亲爱的室友。
怒火在凯德心底蹭蹭蹭地蹿了上来,但他此刻又不好对艾瑞克发作。其实从疗养院出来他就注意到有一辆出租车正跟着自己,在看到艾瑞克也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他就觉得明白了大半,但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来和艾瑞克算账。
艾瑞克接过了服务生手里的餐巾,表示清理现场可以交给自己,他一边把洒了的酒擦干净一边对老人笑了笑:“女士,请你不要惊慌。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或许我能帮到你。”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少,不沉不哑竟然意外的好听。
“他不是我的儿子。”老人往椅背上一靠,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逻辑前不着后的话,反正意思就是不太像和凯德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