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_作者:少知艾柠(39)

2018-02-16 少知艾柠

  “就是动作有点不熟练。”妈妈笑眯眯地对我和爸爸说,“每次加调料的时候就显得笨手笨脚,经常把盐啊、鸡精啊、酱油啊搞得满灶台都是。”

  “我一边要顾着翻菜,一边要加各种调料,肯定有点急不过来嘛,而且加调料时还得掌握好加的量,不然一道菜就毁了。”姐姐窘迫得脸红了,极力为自己反辩。

  “加料的时候,手里拿着小匙子就这样抖抖抖抖,就一点一点地抖。”妈妈学着姐姐的样子,伸出右手给我们做了个“抖”的示范。

  爸爸夹了一口酸辣土豆丝。“味道还不错,总算是能吃。多做几次熟练了,就会好很多的,到时候像你妈一样能干。”

  姐姐吃起自己炒的两盘菜——酸辣土豆丝和干煸四季豆——丝毫不吝赞赏,自夸自好。

  “我还是喜欢吃妈妈炒的菜。”十二岁的我还不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天真而又直言不讳地说话。这是一句明显的对比,大家都能明白。姐姐差点没给我的手来上一筷子。

  “那你别吃我的菜。”

  吃完早饭,爸爸就去上班了,流萤收拾着清洗碗筷。妈妈可以从每天一成不变的工作中——擦桌子、洗碗筷——稍微歇一歇,闲得没事儿做就拿出自己的业余爱好来——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做拖鞋、纳鞋垫——她在家里就是这样打发掉一天一天又一天的。从一个二十来岁的花样年华少妇打发日子成了如今女儿亭亭、鬓生稀疏白发的不惑之年妇女。

  母亲的爱好全是十指间的技巧活,所以经常坐着难免容易腰酸背疼脖子僵。姐姐就帮妈妈按一会儿肩。她没有那么专业的手上技术,解决不了妈妈的这个问题,只是用徒劳的工作取得母亲片刻的舒适欢愉。

  姐姐看着妈妈干活,她也想学这种了不起的技术。以前是因为怕耽误学习妈妈不让她分心,现在她自己却因为痴迷于书籍,不肯浪费那点时间去学了。毕竟这不像是食欲每天必不可少。

  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城市里的各种噪声无休无止地攻击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妈妈坐在阳台上的小板凳上纳鞋垫,姐姐躺在沙发上阅读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我独自享有卧室里的那张书桌,不知餍足地自学高中的课程。

  一天上午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阳光已从对面那几栋大楼的楼脚爬到了楼顶,然后悬挂在天空正中,耀武扬威地哈哈大笑。姐姐在沙发上也换了好几个看书的姿势——从这边到那边,从平躺着到半躺着,再到蜷缩腿坐着;妈妈从阳台转移阵地到了客厅里,从那盆常青的什么植物前移到电视机旁边;我保持住一个学习者的姿态,掌握了一个又一个的知识点,解决了一道又一道的问题。

  偶尔一次水冲厕所的声音会惊醒我,我就起身去客厅接一杯水喝。

  我们仨像是特立独行的机器,做着各自的工作互不干扰。

  中午十一点多,姐姐开始去厨房里忙碌,妈妈会时常移步到本属于她的小天地里看上几眼,帮着洗几个番茄、剥几瓣大蒜或者切一碗肉丝儿。在外工作的爸爸回来吃完饭后,休息一会儿就接着去上班了。

  一点钟,我背起沉重的书包,里面装着我的教科书、资料书、试卷及文具,还有两本姐姐的小说。

  4

  流萤手中的遮阳伞现在被我举在了头顶。我观察投在地上的影子,注意着随时变换举伞的角度和我俩的位置。

  在某一天姐姐感觉手臂上的酸累,很自然就将手中的伞交到了我的手中。

  她把遮阳伞打开,递给我:“你拿着吧。”

  这随意的动作像是一项庄严的交接仪式。我若无其事地接下并神圣地执行着。

  我们走在三十八度的高温里,被滚烫的热气层层包裹住周遭的世界,汗水肆无忌惮地冒出皮肤表层,打湿了薄薄的衣物。姐姐很耐心地迈出不快不慢的步子,我除了感觉到热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应该有”的情绪。灼热的空气似乎阻断了我和流萤之间的通话,本就稀少的几句软绵绵的言语,一出口当即就被烤化在了阳光里,蒸发成热量中的一份子。

  无论哪一路公交车都很颠簸摇晃。我有意听到车上的中年大叔说司机的技术好才会这样的颠簸。大叔这句揭一种职业“底儿”的话着实让我吃了一个大惊,它与我脑海中固有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因为我以前总是觉得一个司机开车平稳才能表明它是一个顶好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