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房子是你跟别人合租?”男人的声音,平和从容。
“自己买的。”赵光景再敲几下门,“赵方!”
门外一瞬间寂静。
赵方拉开门,让阳光漏进来,他看到门外除了赵光景,旁边站着一男一女,年纪大约五十岁,脸上已有些浅浅的皱纹,细看鬓边发间亦夹杂几根白发。他咬住下唇,叫道:“爸,妈……”
赵爸赵妈原本只觉这人眼熟,听到这声爸妈,震惊得说不出话。赵妈先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打量,“真是方方吗?”
赵方点头,“是,我是方方,我是赵方。”
赵妈妈抓住他的手,靠近上下打量,“真的是方方。”她一下子变脸,扬手“啪”一声,扇了赵方一巴掌。人太激动,失了准头,擦过下巴拍到肩膀,“你还知道回来,啊?我白养你了,你这个白眼狼,没良心,良心让狗给吃了!”她扬手还要再打,被赵爸一边拦一边骂她,“你这个人真是……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又被你打跑骂跑了!几十年脾气还是这样!”
“我教孩子怎么了?你这么多年管过孩子吗?教过他们吗?要不是你管不住,孩子会跑?会离家出走?我一管孩子,你就出来搞事。”赵妈反驳他。
“你这人,都没法跟你讲道理。”赵爸不满地说。
赵光景对此情此景见惯了,立在一旁心不在焉。
赵方看着眼前情景,却有点哭笑不得。他很小的时候,爸妈十分恩爱,后来渐渐吵架,对对方都太了解,几乎免不了互相人身攻击。就像这样,谁对谁都不满,偏偏还能互相忍耐到今时今日。
不过,他看见妈妈嘴里说得硬气,眼睛却偷偷红了。赵爸似乎也注意到,就不跟她争了,她也渐渐没了言语。赵光景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拿了纸巾,默默走进屋,坐在沙发上低头擦眼泪。
赵光景在后头推了赵方一把。
赵方回头,赵光景朝妈妈的方向示意,意思是看着办。
屋子除了赵妈的啜泣声,便静得根针可闻。赵方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走过去,蹲下,手搭在赵妈的膝盖,抬头说:“妈,你别哭了。”
赵妈吸吸鼻子,擦好眼泪,用手抚了抚赵方发顶,叹了一口气。赵爸在一旁,也叹了一口气,“方方,你知道错,回家就好,一家人没什么隔夜仇。”
赵方低头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也愿意接纳我,当我是一家人吗?”
赵妈立刻气呼呼地说:“我养了十七八年儿子,你说不是亲生的就可以跑掉了?我白养你了?我白操心了?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啊?进了我家的门,十七八年,谁敢说你不是我儿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方笑,然后哭起来,枕着赵妈的腿哭,“妈……”
赵妈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被他一哭又逼出来,两人头挨着头,一起哭。赵爸也有点眼睛红红,赵光景撇过头,去烧热水泡茶。
一家四口围在桌旁喝茶,吃零食,每个人脸上笑容洋溢,除了赵光景一脸平常。
赵妈健谈,又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脾气好的时候很容易相谈甚欢。她逮住赵方问个不停,赵方受她感染,说得颇轻松,从离家出走后说到如今状况。
人老了,坐久了容易腰骨酸痛。坐了两个小时,赵光景打断他们,“爸、妈,你们坐飞机也累了,要不要去房间休息?”
赵妈伸伸懒腰,“是有点累,说着话都不觉得的,一动就疼,人不服老不行。”
赵方立刻站到她身后,给她揉肩膀捶骨头。她笑说:“啊对对,就是那里,大力一点,这就舒服了。”
赵方也跟着笑。
赵光景心里不舒服。
晚上,赵光景载他们去附近饭店吃。席间他们一派和乐融融,只有赵光景话少,赵妈忍不住说:“这些年越来越木讷,问你话不回答,回了也不情不愿,难为你能管着那么大一间公司。”
赵爸总在维护孩子,“男人废话少,多思考,有什么不好。”
赵妈顶他,“好、好、好,你什么都说好。”
赵爸笑她,不跟她一般见识。
赵光景低着头,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没什么胃口。
从包厢出来,赵光景正好碰见生意场上的伙伴,那张面瘫脸一变,客气礼貌打招呼,站在一旁从善如流地进行简单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