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叶村没有这样的车,他眼巴巴地看着车想,里面坐着的人是来接我的吗?
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他不认识的人,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一位头发花白的爷爷,还有……
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一点的男孩子。
男孩很干净他贫乏的语言库搜索不到其他词来形容男孩。
整个绯叶村,包括他自己都是脏兮兮的,像罩着一块烂布。
男孩却很明亮,这明亮大概来自男孩的眼睛和皮肤,也可能来自那没有污渍的衣服。
雁椿的目光不由得黏在男孩身上,男孩穿的是浅粉色的衬衣,灰色格子裤,白袜子,黑靴子。
发现被盯着,男孩看向雁椿,皱着眉,似乎很不高兴。
雁椿冲他笑,他别过脸去,拉住身边爷爷的手,指着雁椿,不知说了什么。
雁椿吓一跳,爷爷却微笑着点点头。
当天晚上雁椿就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和男孩的打扮一模一样,男孩抓着他的手,将他推上车,说要带他回去找妈妈。
醒来后雁椿愣了好一阵,懵懂地想,自己其实还是想回家的。
但他不能跑,也不能告诉别人。
阿婆说,小孩敢跑,就抓回来打死喂狗。
雁椿每天干完农活,就满村子溜达。
男孩跟着爷爷,他便远远跟着男孩。
跟了几天,男孩突然转过来,冷声冷气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我,我想和你玩。”
男孩打量他,他下意识扯了下衣角,想让自己整洁一点。
但这衣服是大人的旧衣服改的,扯得再平整,都又黄又旧。
“为什么?”男孩防备地问。
雁椿想了想,“因为你好看。”
他不是因为男孩漂亮才跟着,他有自己的计划,可他跟自己说,这也不算说谎,男孩是真的好看。
男孩睁大了眼,光都灌进去,更亮了,像宝石。
爷爷笑着说:“反正你也不想学,去吧,跟弟弟玩。”
那时他们都以为雁椿年纪更小,因为他又瘦又矮,宽大的衣服将身板衬得更加单薄。
雁椿领着不大情愿的男孩去村口看杏花,男孩应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杏花林,面色好看了些。
雁椿心里打着算盘,“你当我哥哥吧。”
男孩问:“你几岁?”
雁椿挺胸抬头,“我九岁!”
男孩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半天才吐出一句:“骗子。”
雁椿惊讶,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你这么小,怎么可能九岁?”
“可我真的九岁了!”
“你顶多六岁!”
“那,那你几岁了?”
“八岁。”
“呀”雁椿说:“那我才是哥哥,你是弟弟呢!”
男孩脸色更臭,“你是骗子!”
两人在杏花树下吵架,雁椿急于证明自己真的九岁了,但男孩怎么都不信。
风吹得大了些,男孩被落了一头花瓣,雁椿指着他笑。
男孩生气了,转身就走。
第二天雁椿拉着阿婆去找男孩,让大人来证明自己真的九岁了。
男孩信了,但还是很惊讶,“你怎么这么矮?”
雁椿有点没面子,“会,会长高的呀。”
“那你叫什么名字?”
“燕子!”那时雁椿被改了名字,买他的那户姓张,他的新名字叫张燕。
男孩说:“但你不是女孩。”
雁椿也不喜欢这名字,只好说:“男的就不能做燕子吗?那还有公燕子呢!”
男孩辩不过他,“哦”了声。
“那你叫啥?”
“荆寒屿。”
男孩捡起颗小石头,在沙地上写。
雁椿:“哇!”
荆寒屿吓一跳,推了他一把,“你乱喊什么?”
雁椿险些摔倒,“你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
一直沉着脸的男孩这才弯了弯唇角。
但雁椿下一句又把荆寒屿惹不高兴了,“我也想取你的名字!”
荆寒屿可能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你不能看到别人名字好听,就随便换。”
雁椿不大明白。
他也没有随便换啊,他长到九岁,也就这一次想换名字。
但荆寒屿不愿意,那就不换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拍拍裤子,“走,我带你爬到山顶上去,那里的杏花更好看!”
荆寒屿和爷爷在绯叶村从盛春待到夏末,手艺一样没学成,净跟着雁椿疯玩了,还学了满嘴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