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椿点头。
“还有。”
言朗昭又说:“不要再叫我言警官了,我大你接近二十岁,你可以叫我言叔。”
这称呼雁椿暂时还叫不出口,他问起自己需要做什么准备,什么时候走。
言朗昭说调查中心还要留几天,他到时候和他们一起回首都,在首都会待一段时间,办好手续后出国。
雁椿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开始收拾行李。
他的东西不多,但收一会儿,他就会疲惫不堪地停下来。
并非身体上的累,而是即将离开荆寒屿这件事像一个沉重巨大的链球,拖拽着他往下方沉落。
他对自己的认知本就很低,四面八方涌来的责骂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是一滩肮脏的烂泥,他这烂泥溅到了荆寒屿身上,在离开前,他要把属于他的、烂泥的痕迹清除干净。
那么从今往后,荆寒屿又是那个干净美好的小王子了。
终于,他在精疲力竭中将家中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收拾好了,他需要带走的不多,其他的就扔进垃圾桶吧。
做完这些事,他对荆寒屿的想念突然疯长,失控的想念牵引着他做了一件极度低劣的事。
他打开荆寒屿的衣柜,拿走抽屉最上面的内裤这条应该是荆寒屿最近换下的。
然后,他急不可耐地冲进卫生间。
我真可耻。
他想,我玷污了天上的月光。
我还想去见见我的月光。
雁椿魂不守舍地出门,几乎是游荡到了荆家老宅。
他起初没想过能进去,虽然近来头脑时常陷入混乱,但他实际上是个思维能力很强的人,荆重言在电话里的态度就说明,荆寒屿因为照顾他这个“杀人犯”,引发家族众怒,暂时被管束起来。
他在老宅附近待了会儿,想象荆寒屿在做什么,然后在心里说了声:荆哥,再见。
当他正要转身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叫自己。
他以为被荆重言的人发现了,却见是爷爷过世时,将他带到凉亭的年轻男子。
“你是来找寒屿的吗?”男子的语气非常平静,像这蝉鸣之海里细细流淌的水流。
雁椿迟疑片刻,点头,“嗯。”
男子说:“我带你去。”
雁椿惊讶,“为什么?”
男子转过身,“你不是想见他吗?”
“可是……”雁椿不理解,荆家的人为什么会帮他进去。
“寒屿被荆先生关起来了,生病昏迷,你想看看他的话,就跟我来。”
一听荆寒屿生病了,雁椿无暇顾及其他,立即跟着男子进入老宅。
他们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路,没遇到别人。
到了地方,男子让雁椿先等等,自己和守在门外的保安说了几句话。
不久,保安离开,男子朝雁椿招手。
“寒屿就在里面,你进去吧,不过要留意时间,我给你一刻钟。
一刻钟后,荆先生的人就会回来。”
推门时,雁椿听见自己几乎要炸开的心跳。
荆寒屿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无措地捏紧拳头,知道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荆寒屿现在一定正在学校,和其他同学一样准备高考。
“荆哥。”
他蹲在床边,双手靠近荆寒屿的手,却不敢碰触,隔着两寸,虚虚握住。
荆寒屿无知无觉,一丝反应都没有。
“你怎么生病了啊?”雁椿轻声说,“你爸骂你了吗?你身体一直很好,快点好起来啊。”
从他的角度看去,荆寒屿被光线笼罩着,皮肤白得透明,鼻梁和眉骨挡住了一部分光芒,因此眼窝显得比平时更深。
雁椿知道,那里藏着最好看,最温柔的眼睛。
他很想就这么待在这里,等着荆寒屿醒来。
可他只有一刻钟时间,荆寒屿昏迷,给了他一个给这份喜爱画上圆满句号的机会。
如果喜欢没有说出口,那闭环就合不上。
合不上,就不算结束。
他万万不会在荆寒屿清醒时,对荆寒屿告白。
因为他不配。
他想说,但荆寒屿不能知道。
现在,在他即将从荆寒屿的干净人生里消失时,在短暂的一刻钟里,他终于可以说了。
后来很多年,雁椿都觉得这十五分钟像一个脱离现实的时间囊泡。
他们被挤了进去,完成一场只有他知道的爱情。
当倒计时结束,时间囊泡消失,他们回到现实,各自走向背道而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