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紧紧的抿着唇,脸色苍白。
晚饭一家人吃得都很沉默,舒妈妈端着盘子去洗碗,差点撞到墙上,舒爸爸一个劲的播电话,仍然是关机。
舒文魂不守舍的荡回房里,心慌意乱的拿出课本复习,却怎么也看不进一个字。
记得有一年暑假,舒欣跟着同学去游泳池游泳,结果腿抽筋差点溺死,那天下午很闷热,他也是这样的难受。
姐弟之间的心灵感应,他一直都相信。
舒文慌忙跑出房间。
客厅没开灯,舒妈妈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舒爸爸站在窗户边抽烟。舒文坐到舒妈妈身边,疲惫的揉着额头,许久之后,他才艰难张口:“妈,姐可能去都江堰了。”
舒妈妈“哇”的一声,趴在舒文的腿上嚎啕大哭。
舒妈妈像是铁了心一样要去成都,谁都劝不住。
舒爸爸反对:“你去不是添乱么?现在余震不断的,不要闺女没找着,自己反倒贴了进去。”
舒妈妈只是呆呆的坐着,谁说都不搭理。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飞机场,先飞到姜循那里,再由姜循陪着舒妈妈一起去。
算是两方协调的结果。
生平第一次坐飞机,想不到却是为了这个。
千里寻女,舒妈妈有资本上新闻联播了。
舒妈妈走的那晚,舒家两个大老爷们格外的沉默,一个人傻愣愣的窝在卧室里抄《心经》,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一根一根的抽烟。
姜衡抱着被子来时,看到卧室里铺满了宣纸,纸上的小楷端端正正: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睡觉吧。”姜衡收起满屋子的宣纸,工工整整叠好,放在了舒文的桌上。
舒文一愣,轻声道:“好。”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满是舒欣。
小的时候他总喜欢粘着姜衡,舒欣老是狠狠地拍他的头,那时候年纪还小,他总在想,姐姐总是欺负他,被雷劈了就好了。只要吓吓就好,也不要真的劈上了,那该多疼啊,她最怕疼了。
要是真的被在地震中遇难了怎么办,困在层层的断壁之下,只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可以活动,那该怎么办,又或者,砸到了手脚,砸伤了脸,砸坏了脑袋,那该怎么办?
黑暗之中突然有一双手包裹住了他,手心暖暖的,很安全的感觉。慌乱的情绪慢慢平息,他缓缓睁开眼,身边的人呼吸顺畅,闭着眼睛在睡觉。
黑暗里那人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那般温柔婉转。
舒文心里瞬间安宁了下来,他闷闷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舒爸爸一整晚都没睡,每隔半个小时就给舒妈妈打一次电话,每隔一个小时就拨一次舒欣的号码。
舒文早上起来只闻见满屋子的烟味,烟灰缸都搁不下了,舒爸爸睁着眼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满眼的血丝。
舒文上前“啪”地一声关了电视,冷冷道:“我去上课了。”
舒爸爸一双手捂着脸,压抑的低声抽泣。
等待是最漫长也是最痛苦,姜衡已经把座位换到了简单那里,天生的乐天派蒋鸣每节下课都会过来说说笑话逗逗舒文,说着说着就冷了场,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舒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的混过这一天的,好像等久了就麻木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晚上十一点才接到舒妈妈报平安的电话,那边的人语气轻松喜悦:“啊……没事,舒欣把手机弄丢了……现在陪她在买呢……没去都江堰……这边需要志愿者,欣欣报了名,我也跟着去搬搬物资……过几天再回来吧……文文放心吧……好好准备高考。”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姜衡仍然抱着被子来陪他,两个人傻愣愣的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舒文快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掌心滚烫。
“晚安。”舒文道。
“晚安。”姜衡道。
六月的风带着灼灼热气,校门口的那一排桂花树的桂花开得正茂,六一那天生活委员买了两箱AD钙,一人发一瓶说是庆祝六一儿童节。
照毕业照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天干净得像是洗过的一般,不带一点杂质。班服是班委设计的,女生是日式漫画里的白衣蓝领的水手服和蓝色的百褶裙,男生则是白色短袖衬衣和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