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颜哥。恭喜恭喜!”李学、汪绍振、范波波三个到了。
“快来吃包子、喝粥。快点!”颜母高兴地招呼客人们坐下。颜默却无视众人,气呼呼地从人群中挤过,奔进洗手间里,嘭地甩上门。众人顿时消声,彼此瞅瞅。“哎呀,这又是哪根筋不对啦?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颜母不悦道。
颜大同干咳一声,打哈哈道,“昨天睡晚了,今天又起早,人还迷糊着呢!来,吃饭吃饭。待会要辛苦大家了。李学,记得给各位师傅发烟啊。”
“放心吧,颜哥,都准备好了。”李学拍拍西服的左上方口袋,信心满满地答道。
“小范、小汪,待会收红包的时候可得靠你们打招呼啦。”颜母拍两个人的肩膀道。
“放心吧,伯母,一定完成任务。”汪绍振和范波波两人刚从部队复员回来,说话带着浓浓的兵腔。
呼啦一声,洗手间门打开,颜默风一样地又从里面冲出来。众人止住谈话,转头看他脸色。颜默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在颜大同脸上停留一秒,低下头,慢慢走到桌前,挨着范波波坐下,拿起包子就粥吃。颜母不由得吁一口气,挥动筷子招呼大家接着吃。
李学和汪绍振是颜大同儿时的伙伴,父辈都是警察。范波波则是汪绍振的战友,城西机械厂的子弟。范波波见颜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便伸手拍他后背,调侃道,“怎么啦?舍不得哥哥结婚啊?”他不知道颜默打5岁来到颜家起,便把哥哥视为唯一的依靠。有一次,颜大同在洗手间蹲的时间太久,在外面等待的李学便逗6岁的颜默说你哥不要你了,惹得颜默哇哇大哭,飞奔去找哥哥。再回来时,第一个动作便是跳到李学肩膀上狠狠地咬下去,痛得李学半年内不敢再挨近这小魔头。
“嗨,这有啥舍不得的呢?你哥又不是出嫁,是给你娶嫂子回来。赚大发啦!哈哈!”众人哈哈大笑。颜默的眼睛却似薄薄的刀片,冰凉冰凉的。哈哈声扭曲成嘎嘎声,在小屋里渐渐飘散。
颜大同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扯,他把酱菜碟子往前递,说道,“叶子,吃菜。小范,你也吃。”颜默的目光从范波波难堪的脸上收回,转向颜大同。颜大同拼命地拉动肌肉微笑,心里祈祷叶子你千万不要发脾气。旁边站着的颜母一脸警惕地预备着。不知何故,颜默一直不肯亲近颜母。是不是受他亲娘的影响呢?颜大同在心里琢磨。颜默挑起眼皮瞅瞅颜母,又垂下,没有动静。颜大同在心里合掌感谢菩萨保佑。
范波波一脸无辜地朝汪绍振撇嘴,后者微微摇头。颜大同轻轻地叹气。去南方打工之前,颜默也是这样一副黑脸,经过再三保证,三天一封信,每周一个电话后,颜默才勉强答应。那时有父亲在,尚能强行把颜默撇下不管。父亲一死,颜默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哭,颜大同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回来撑起这个家。
“该走啦,走啦。”颜母强笑着招呼道。
李学三人识相地站起来打哈哈。颜默跟着众人走到门边,突然从后面抱住颜大同,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范波波没见过这世面,张大嘴巴,呆立在走廊上。汪绍振赶紧把他拉到楼梯口才轻声说,“他们兄弟不一样,比亲兄弟还亲。”
“不是,邵振,不就结个婚嘛,用得上生离死别吗?”
“哎呀,你不懂。叶子不会说话,所以经常用动作表示。见多了就习惯了。还有,大同结婚后要住到那边去,给人家顶门户。不能天天回来这边,懂不?”
“哦——”范波波拉长了声调。李学朝他后腰轻轻一捶,三人同时笑了。颜大同在门口探出头叫道,“马上就来。”随即颜母捧着一身西服走出来。“李学,你们俩差不多高,快把这新衣服换上。那小子又不肯当伴郎了。早知道就不要他干了。”
“妈,自己弟弟都不当伴郎,算怎么回事吗?”
“那现在他不肯了,又算怎么回事呢?”
“哎呀,伯母,算啦算啦,”李学一边换衣服,一边调和道,“不去也好。马上要高考了,学习比较重要,是吧,大同?”
颜大同鼻子里哼哼,没做声。
九点九分,王大仙人算好的吉时,颜大同的八辆红色捷达准时到达吴家汽车修理厂门口。正门和旁边的铁门都披戴红绸,两位伴娘站在门口堵新郎。李学三人帮着颜大同应付伴娘们的刁难问题,颜大同低头看表,才9:12,还要熬18分钟。车队出发必须是八点二十八分,到达必须是九点九分,进门接人必须是九点半。哪里来的那么多臭规矩?真要灵验,怎么没算到今天有雾呢?想到独自在家闷闷不乐的弟弟,颜大同更加觉得这时钟走得太慢。不就结个婚嘛,非要搞这么多排场。要不是情势逼人,依他的性子才懒得理他们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