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遇到跟这个方邵扬有关的事,贺峤不是伤身就是伤心,平时那份果敢跟冷淡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疼之余戎跃相当吃味,他真希望自己才是那个令得贺峤不冷静的人,可他偏偏不是。
贺峤没有跟他争执。大约在贺峤的价值观里,跟朋友总要保持融洽,维持礼貌跟体面,易起分歧的事尽量不去争。
坐到将近零点,戎跃没有借口再留在这儿了,只能起身告辞:“药给你留下了,如果夜里有什么不舒服尽管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
“嗯。”
贺峤把人送到门口,看他上了电梯才关门。
夜漆黑凝重,客厅只剩寂静。
刚回卧室换了身睡袍,大门就再度被敲响。他以为是戎跃去而复返,趿着拖鞋匆匆走过去:“忘了什么东西?”
门口站的却是另一个人。
方邵扬肩披一身夜色,脸色酡红发暗,呼吸间浓重的酒精气。贺峤反应过来马上就想关门,可他一手抵着墙一手顶住门,身体死死插在门跟墙壁之间:“峤哥让我进去……”
这一声称谓让贺峤刹那间晃神,他趁机砰一声关上门,然后背抵白墙,撑住膝剧烈喘息。
真是醉得不轻。
贺峤后退两步,神色戒备:“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方邵扬额头青筋密布,两条凸起的血管从太阳穴一路延展到耳鬓,“姓戎的……他能来我就不能来?”
贺峤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侧腰抵到坚硬的鞋柜边缘,耳边是他沉闷的嗓音:“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跟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
“跟你没关系,别在我家撒酒疯。”感觉到炙热的气息,贺峤将脸颊生硬转开。
“你是我老婆怎么跟我没关系?”他醉得分不清过去跟现在,锐利的目光跟喷薄的酒气一道欺身逼近,“以后不准你再见他,我讨厌他。”
手臂、墙壁跟鞋柜形成一个逼仄的死角,贺峤被他圈禁在身体里,感觉那种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灌进身体,逃不开。
一种强烈的屈辱感从骨缝里生出来。
那时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一切都是假的,是谎言,现在自己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什么又要来装出一副很在乎的样子?
他伸手把人推开,刚一转身就被拦腰拖回来,胃狠狠撞在鞋柜锐角上,刹那间疼痛从下腹贯穿整个身体。
“我什么地方比不上他?”方邵扬霸道又凶悍地搂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颏死死抵在他肩上,声嘶力竭地发脾气,“说啊!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他,凭什么你让他回我们的家?凭什么你要让他抱你亲你?”
“方邵扬!”贺峤胃疼得阵阵痉挛,想吐却又被人这样死命搂着,不出两分钟冷汗便浸透额发,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一开始他还咬牙忍耐着,后来方邵扬胳膊越箍越紧,箍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从前额到脚底咝啦的牵扯着疼。低头想去掰开腰间水泥浇筑的十指,方邵扬却笃认他是要逃,语无伦次地说:“别走,别走,这里是我们的家……”
“方邵扬”
他一口狠狠咬在贺峤颈间:“你是我的……”
“滚开方邵扬,你”
贺峤被他勒得站都站不直,剧痛中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全身重量被迫倚在他身上。方邵扬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扔到沙发上不知轻重地咬他的嘴唇。贺峤撑着手臂拼命地躲,上半截身体疼得近乎麻痹。
“我今天好高兴啊峤哥,你别睡行吗,你跟我说几句话,你夸我两句行吗?”
“我总算赢了……我赢了……大哥输给我了,爸爸也输给我了,谁也不能再瞧不起我了。”混乱的醉话一句接着一句。
贺峤强忍着剧痛摸到旁边那杯没有喝掉的水,迎头便浇了下去!方邵扬一个激灵,人像是清醒了三分,瞪眼直视他的脸。
就这一个错神的机会,他拼尽全力挣脱桎梏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前剧烈呕吐起来。一开始还能吐出点东西,后来胃里吐空了,翻来覆去只是混着血丝的水,腥甜的气息在口腔里翻涌。
渐渐的他有些耳鸣,整个人如同埋在水下,自己的呕吐声也像是隔得很远,听什么都听不清。
正在狼狈不堪的时候,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方邵扬,赶紧忍着难受按下冲水键。刚扶住墙颤巍巍地站起来,就被高大的身躯猝不及防抱进怀里,“峤哥……你又犯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