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扶你。”他一个箭步冲上去。
叫出口才发现自己又叫错了。
方永祥瞪了他一眼:“不长记性。”不过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推开他,父子俩相扶相携走出会议室。孙冠林在后面看着,很不耻地嗤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半年一到我就收他当我干儿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外面已近黄昏,落地窗透着霞光,像一个崭新又未知的世界。
刚一走出来,方邵扬就看见某张熟悉的脸。
贺峤居然也来了。
他侧身坐在一方办公桌后,右腿架在左腿上,十指交叉悬在身前,像是在想事情。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跟方邵扬四目相对。
“峤哥……”
“我送董事长过来。”很公事公办的解释,蕴藏的含义却令人心荡。
贺峤起身叫了声董事长,然后很平淡地问他:“怎么样,还顺利么?”
“嗯。”邵扬低声。
两人沉默跟在方永祥后面。
拐杖笃笃地在前面响。
贺峤来得很早。
方永祥进去以后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会议室的发言也听见大半。今天把方永祥请过来算是他给邵扬的一个惊喜。作为父亲,这样的场合不应该缺席。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想为方邵扬做。正思衬着待会儿的措辞,身侧的手却被人悄然握紧。
“我刚才好紧张。”邵扬勾着他的小指,用极低的音量说。
两人脚步不由得放得更慢,像蜗牛。
贺峤偏头,用另一只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表现得很好。”
“真的?”
“嗯。”
方邵扬飞速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
回去路上。
座驾后座宽敞,邵扬跟贺峤坐在长辈的对面,气氛虽然比较沉默,但看得出方永祥的心情还算不错。
“老张,把窗开一点。”他吩咐司机。
外面艳阳方收,晚霞绵延千里。
想到回家以后人多眼杂,贺峤决定现在开口。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伯父,这是上个月邵扬妈妈帮您求的平安符,要不要让老张挂在车上?”
这句话效果石破天惊。方邵扬猛地扭头,本在闭目养神的方永祥闻言也把眼睛闭开,蹙眉很诧异地问:“谁?”
“邵扬的妈妈,邵阿姨。”
“你们见过?”
“嗯。上个月她来临江检查身体,我们顺便见了一面。”
霎那间方永祥脸色变得很怪异。说怒不是怒,说愧也不是愧,非常复杂的表情。
“既然来了,怎么不到家里来?”
“我提过,不过她说还是算了,怕您不高兴。”
方邵扬瞠目结舌地看着身边的人。
贺峤全程都没看他,只看着方永祥。方永祥在他的注视下转头看向窗外:“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爱多事。半条腿已经入了土的人,还求什么平安?”
“老人家总愿意平安健康。”贺峤起身把平安符搁到副驾驶座上,“其实伯母最近身体不太好,一个人住着,儿子又离得这么远,很多事情不方便。”
方邵扬冲口而出:“要不然把我妈”
膝盖却被人按住。
“或者可以把伯母接到临江来,我还有两套空着的公寓,离得近也方便照应,您觉得呢?”
这才是商量的正确方式。
当下方永祥没发话,但态度明显有所松动。到别墅以后,一家人看似平静地吃完了晚饭,上楼后他就把儿子叫进书房,显然是有事要详谈。
贺峤回房间了。
今天一天他做了太多事,比加班更累。上午在公司处理冗杂的工作,下午赶回别墅说服方永祥去公司,又陪着他们两父子开完整个会,回到家来一道吃饭、聊天。
因为担着心,唯恐哪一环不成功,所以很劳心劳神。
悟空见到人高兴坏了,绕着他的腿转了几圈后闻到熟悉的气息,蹦蹦跳跳地巴望着他身后能出现许久未见的小主人。
贺峤蹲下抱起它,鼻子凑着鼻子晃了晃:“爸爸回来了,高兴不高兴?”
悟空想舔他,他微笑躲开:“还是把口水留着对付你爸爸吧,我不吃你这套。”
到此刻精神才完全放松下来。
其实他做这些事也并非想让邵扬感激,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对谁好,对谁付出,这都是他自己的意愿,就算邵扬不领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窗帘拉紧,空调打开,他疲惫地脱掉衣服走进浴室。身体没入浴缸的热水中,闭着眼在水下闷了一会儿,纷乱的思绪渐渐慢下来。氤氲的蒸气很快就填满了浴室的每个角落,镜子上蒙了一层雾,连墙面的瓷砖上也凝了许多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