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尾_作者:笼中月(7)

2021-06-09 笼中月

  窗帘没拉严,黯淡的月光照出一道楚河汉界。

  方邵扬从床边看着他,总觉得好不容易聚焦的一点热气又全散了,屋子里还是很冷的。邵扬脸色白了一点,过了好一会儿,不甘心地追问:“起码你以后会住在这里吧?”

  可能这种想法比较自私,但邵扬偶尔会想,其实贺峤跟他一样本不属于这里,他们两个人一起住或多或少能互相取暖。

  对着他希冀的眼神,贺峤嘴唇掀了掀:“不会。”

  这下邵扬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了。他慢慢动了动下巴:“明白了。”

  “明白就好。”

  贺峤留给他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侧身,影子长长地映在床上。

  邵扬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没有理由再站下去了,才拿上毛巾牙刷这些东西往外走。开门的前一刻他肌肉绷紧,面朝房门说:“那你千万别对我好,行么?”

  “要是我忍不住对你好,你也别搭理我,当我不存在就行了,反正我在这儿也习惯了。”最后那半句声音已经低得快要听不见。

  贺峤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关门声响,他转过身来,沉默地看了门口一眼。

  一夜无言。

  次日清晨八点,贺峤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洗漱完毕下楼,在方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佣人芬姐正把几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往外端。看见他,芬姐抬头笑了下,“起啦。”

  以前来得次数不少,彼此都很熟了。他扶着楼梯扶手嗯了声,转眼便见到已经坐在餐桌角落的方邵扬。

  昨晚光线太暗,这会儿才把人瞧了个仔细。

  平心而论方邵扬长相算是俊朗,有几分像死去的方怀业,不过当然要年轻许多。大概也没打算出门,所以他随便套了件旧卫衣,领口露出棉t恤的螺纹边,比家里的佣人还要不修边幅。

  两人打照面,方邵扬似乎没休息好,眼圈下面有点青,叫了他一声“峤哥”。刘管家把方老爷子请下来,坐在他们俩的对面。

  方家规矩森严,吃饭时屏息细嚼慢咽,因此席间气氛很沉默。吃得差不多了,贺峤擦净嘴,放下筷子:“伯父,我下午的飞机回英国,那边工作还没忙完。”

  余光里方邵扬愣了一下,不过没有抬头也没有作声。

  倒是方永祥诧异地抬起头,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睃巡,然后突然朝方邵扬发难:“是不是邵扬把你给得罪了?我就知道这小子上不了台面,一天到晚除了惹我生气什么也做不好!”

  邵扬脊背陡然僵硬:“我没有。”

  “不是他的原因。欧洲那边刚起步,千头万绪等着我过去处理,的确不能耽搁太久。我答应您,等事业部上了轨道,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看您。”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方永祥也没办法不同意。但这顿早饭也就此食之无味,方永祥叹了口气,没多久便上楼去了。

  他一走,方邵扬把头埋得更低,呼噜呼噜地喝起粥来。贺峤跟他离得最近,闻声蹙紧眉,用轻微嫌恶的语气教训他:“粗俗。”

  “嗯,我一直就这样。”邵扬赌气似的继续喝,干完一整碗又用手背擦嘴,“不像昨天跟你发短信的那个人那么高雅。”

  贺峤没想到他敢顶撞自己,起身看着他,“你在讽刺我?”

  方邵扬把空碗一放,“我吃饱了。”

  两人的第一顿饭,就这么闹了个不欢而散。

  下午六点,天色渐暗。

  贺峤出发去机场,坐进去才发现开车的不是方家的司机,而是方邵扬。

  “爸说让我送你。”他还是昨天那件牛仔外套,表情写满不情愿。

  贺峤把手提电脑包放在膝上,不冷不热地道:“是么,那就劳驾你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贺峤没听清。

  “没什么。”

  等车子拐上主干道,贺峤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的决定。

  方邵扬的车技简直可以用极差来形容。

  外面夕阳似金、晚霞如画,车里的人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在车子第九次压到实线、第三次险些追尾以后,贺峤强压下内心的怒火,抽出纸巾擦了擦濡湿的掌心:“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大三学过,拿了本以后开得少。”方邵扬不敢一心二用,双眼紧盯着前面的路,一脑门子紧张出的汗。

  这也不能怪他,他妈让他学车已经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可能还有闲钱买车?如今方永祥又颇有严父风范,他哪里还敢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