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邵扬僵硬地站在旁边,跟面前的这一幕格格不入。两人对视一眼,邵扬瞳仁紧缩,像见到救星一样望着他。
贺峤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看了半晌他才敢认方怀业。以往玉树临风的方怀业变得又瘦又黑,头发也留得很长,刘海遮着眼睛。
段玉虹扭过头来见是贺峤,又扑到儿子身上痛哭流涕。
这场景实在太骇人听闻。
消失了这么久、连警察都找不到尸首的人,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被给他办过葬礼的父母孩童般搂在怀里。
贺峤勉力镇定下来,走过去:“怀业。”
他们也算是相识多年,虽然不是恋人,朋友总还算得上。
方怀业抬起头来,视线迷茫片刻后聚焦:“贺峤?”
他居然还记得贺峤!这是连段玉虹都没料到的。段玉虹抽出一张纸巾揩了揩泪:“怀业,你还认得他?”
“认得。”他目光一闪,“他我怎么可能不认得。”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贺峤陡然明白,方怀业的确回来了。以前他看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绵里藏针,沉稳老辣,充满审视。他会在心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每一类有每一类的应对之策。
他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重新洗牌,未来是明是暗现在完全不清楚,贺峤强迫自己立刻冷静。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是不欢迎我回来吧。”方怀业笑了笑,然后饶有深意地朝方邵扬的位置看了一眼。
“怎么会。”贺峤稳住嗓音,“你能平安回来对方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对你不是?”
方怀业从沙发那边走过来。果然,他身上那股气质也一点没变,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有种肃然的杀伤力。
“贺峤,我们聊聊。”
两人走到花园。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贺峤扶着栏杆一言不发。
方怀业转身面朝一园凋落的月季,语气凉薄:“你知道吗贺峤,飞机上我就在想,一年半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东西。”
贺峤上唇与下唇碰了碰,面色微微发白:“怀业……”
“好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方怀业笑着抚额,“其实舅舅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解除和我的婚约,然后又跟我那个来路不明的弟弟在一起,贺峤啊贺峤,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高招。”
不难猜到段远江那套说辞,无非是怒斥贺峤见风使舵,拿本来跟方怀业的婚姻关系去交换利益。
“怀业,你先听我说。”贺峤正色,“我跟邵扬,我们”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方怀业见他难以启齿,便端出一副绅士风度:“你先接,我等你。”
贺峤走开两步:“刘晟,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刘晟的嗓音严肃异常,隐隐的还带着怒气。
“我在家。”
“方家?”
“嗯。”
他狠狠啐了一口:“家个屁!你赶紧出来,我在鹤鸣等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现在不行,我走不开。”
“走不开也得走,天大的事也没有我要告诉你的事重要!”那边勃然大怒,“你他娘的叫人玩儿了你知不知道,方邵扬这个狗日的一直在骗你你知不知道!”
一听到骗字贺峤就风声鹤唳,心跳骤然上了一百八。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刘晟怒极反笑,“咱们俩都被他给耍了。章维现在就在我身边,等你来了自己跟他当面对质吧!”
电话啪地挂断。
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事,刘晟不可能这么心急火燎,并且还把章维给抓了说什么对质。贺峤脸色一白,竟然有些不敢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出了什么事?”方怀业紧了紧眉。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他如梦初醒。
离开方家时方邵扬不顾一切追出来,拉着他的手臂紧张地问:“峤哥你去哪,先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一低头,贺峤看见邵扬手背上那个尚未愈合的疮疤,是被他的烟头烫的。就这么一瞬,他疼得近乎窒息,目光在这张脸上仔细游走,一时觉得不舍,一时又觉得一种剜心之痛。
“你到底骗了我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这一刻贺峤什么都不想再管。只要邵扬肯坦白,不管真相如何他都愿意原谅,愿意陪他一起面对方家的狂风暴雨。
可惜,下一刻方邵扬竟蓦地松开了手,身体都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