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从骨子里就透着优雅高贵的夫人走进书店,谁也不会认为她是来买书。即使看得出她身上的书卷气,然而买书这种事,自然会有人为她打点,根本不必她亲自动手。
那位夫人走进大门,视线在店里微微一转,身后跟着的保镖一样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朝我的方向指了指。
她看向我,朝我走了过来。
“请问您就是Kent先生?”
她的英文很好,好到算是我遇到过的口语最好的Z国人。我记得她似乎是某个大学的外语教授。
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我依稀记得她的长相,然而那时,我只不过是“陈谨的朋友”,所以她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何况,六年后,我和那时的我已经大为不同,她不认得我也很正常。
我站起身来,礼貌地躬了躬身。
“是的,夫人。”
她看着我,探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得体惯了的人,脸上微微的笑容恰到好处。她朝我点头示意,然后自我介绍:“我是晏明朗的母亲,苏美兰,在H大教书,你可以叫我苏教授。”
“苏教授,您好。”
“您好,Kent先生,”她伸手和我一握,“请问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聊一聊。”
“当然。”该来的总会来,其实从晏明河那里听来的故事,我大概可以猜得到她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点点头:“那就请跟我来吧。”
周舟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Vito正在里面的书桌旁看书,看得太入迷,什么都不知道。我走在苏教授的身后,朝他的方向指了指。周舟点了下头,朝苏教授扫了一眼,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我们没有走太远,来到距离书店五分钟车程的一个环境很好的餐厅,这里提供下午茶,这样不上不下的时间来这里的人很少。
我们在角落里坐下,那个保镖模样的男人亲自去点了餐,然后守在旁边,没有让人靠近。
苏教授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淡淡地看着我。
她并没有一上来就提我和晏明朗的事,而是问了我一些类似于我的工作、家庭状况等等的问题。其实这种事,她并非不知道,我们都心知肚明。
她问一句,我答一句,我的回答很简短,长篇大论并没有必要,毕竟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是缓和气氛的一种手段而已。
当餐点上齐之后,她终于进入正题。
“你现在和明朗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不算在一起,但住在一起是肯定的。我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
她心里早有想法,我的回答并不重要。
她说:“Kent先生,明朗是我们晏家唯一的男丁,我想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合适。”
我点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赞同她的说法,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惊讶,她微微一顿,趁热打铁:“所以你是否愿意离开明朗?”
我说:“苏教授,很抱歉,有件事情您可能搞错了。”
她微微蹙眉。
“不是我不愿意离开晏,而是他不愿意离开我。我想您大概不会不清楚我们的事,我回来,为的是公事,而不是追溯六年前的感情。”
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表情缓和了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打算和明朗复合?”
“不,”我微笑着摇摇头,“我还在考虑。”
她终于维持不住优雅从容,脸色一下沉了下来:“Kent先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很无辜:“并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她缓缓吸了口气,转开脸,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我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就在我奇怪她为什么还没有拿出当年对待庄羽的招数时,她果然说:“只要你离开明朗,不管你需要什么,晏家都会满足你。”
“真的吗?”
“当然。”
我在思考。
她发现我在思考,似乎松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想了很久很久,却想不到,我到底需要什么。
其实我有很多需要的东西,但那些东西我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强求?没有什么人一生想要的都可以拥有的不是吗?
苏教授在我长久的沉默中已经非常急切,以至于当我转头看向她时,发现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不管是身体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透出一种渴望来。
我在她的期待中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