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后,他换了个话题问我:“你昨晚回去了?”
我闭着眼点了点头。
他说:“你那两条金鱼憋死了。”
我睁开眼看着他。
他一脸无奈,用我很没常识的眼神看着我:“只装了那么一点水,袋子还扎得紧紧的,我看到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了,我把它们放在碗里,早晨一看还是死了。”
我觉得有点好笑。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聊过这些生活琐碎。他不觉得这有点刻意得过头了吗?
我还是不想说话。可能人在真正生气的时候胆子就格外的大,反正我现在就是这样。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慢慢脸色就沉了下来。
看吧,才说了这么两三句话,就已经把耐心消耗干净了。
我觉得我真是越来越了解他了。果然他很快站起身来,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想看他,又闭上眼。
可他的脚步只响了两声就停了下来。我静静地等着,然后听到了沙发晃动的轻微声响。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我看到晏明朗在我斜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然后就坐在那里不动了。
我们谁都没有理会谁。
偶尔护士会推门进来给我量体温、换药水,他头也不抬地办公。直到最后一袋药水挂完,护士看了一眼我肿得不像话的手背,跟我说最好用热毛巾敷一下。
我含糊地“唔”了一声。
护士出去后,晏明朗突然放下平板,起身去了病房里自带的洗手间。我听到一阵水声,片刻后他拿了一个湿毛巾出来,在我的手下面垫了东西,把热毛巾放在手背上,然后又坐了回去。
每次等到毛巾没那么热的时候,他会过来再帮我重新把毛巾弄热。
好像确实是有效果的,手背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还是肿着。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低头了,所以我还是主动跟他说话了。
“你早点回去吧,回去了差不多也该睡觉了吧。”
他头也没抬地说:“今晚我睡在这里。”
病房里倒是还有个床,可这床又小又硬,我睡在上面都不舒服,他一个差不多一米九的男人怎么睡?虽然我确实挺希望他在这里陪我的,但我还是劝他回去。
然后他眼睛一抬,瞪了我一眼。
我心想我这也是好心啊,不领情就算了。于是不再说让他回去的话。
虽然被瞪了一眼,但心情好了很多。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也不能幸免。虽然觉得问了大概也会被无视,可还是忍不住问:“你昨天还是去打球了吧?”
晏明朗点着平板的手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我幻想他会跟我解释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
我不死心地问:“为什么没有带我去?”
“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
“是因为你那个凌晨回国的朋友吗?”
晏明朗吸了口气:“Shaw,够了。”
我闭上嘴巴。我还什么都没问出来,怎么就够了呢?
可我也知道他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我得迁就。可我生气的时候,他根本毫不关心。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地位,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而我,接受过他的救济的我,根本也没有资格要求公平不是吗。
我拉着被子,蒙住了脸。
其实我隐约能够明白他不带我去的理由,也能够明白他不让我回家的理由。但是我刻意不去想,那样的理由太伤人了,我宁愿认为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晚上睡觉的时候,晏明朗把那张空着的床挪到我的床旁边来,两张床拼在了一起,然后我们横着睡了下来。
这么一弄,床感觉宽敞多了。
护士很晚的时候又进来给我量了次体温,看到我们两个并肩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古怪,不过也没说什么,量了体温就出去了。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晏明朗。
你看,他其实根本并不在乎别人会发现我们的关系。可他昨天,却避开了我。
这场高烧一直烧了三天才终于好转,等我终于出院之后,我又在游乐场做了两天,然后结束了这个工作。
之前就跟负责人说了,做满了两个月就不做了。他也没说什么,他当初就觉得我这体格做不了多久,只是估计没想到我能坚持到两个月。
其实如果不是晏明朗让我只做满两个月,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