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年惊魂未定地坐下，猛地喝了一大口水，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仍是一阵不适。
我都看见什么了?那位一丝不苟的大人正坐在座位前发呆?手上的钢笔被翻来覆去地折磨?工作至上没有自我的人竟然问我他看起来怎么样?能怎么样?当然是看起来很可怕啊!不用调整领带了，它真的已经不能更端正了!发型也很好，一丝不乱，绝对不用打理!
宋希熟门熟路地冲了杯咖啡："周姑娘怎么了?郑俞白呢?"
怀年僵硬地回答："没事，郑总马上到。"
沙漠坐立难安。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记忆中的混世魔王，虽然对即将见到的郑俞白行事作风已有耳闻，而且此郑俞白与彼郑俞白显然性格反差巨大。
只是，即便是这样微小的概率他也不愿意尝试，更何况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挥之不去。沙漠没有比此刻更强烈地期待过代码出了问题要被同事叫去改bug。
正想着，沙漠面前突然多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瘦削却显得有力，与之相和的，温和的声音也在耳边适时地响起："你好，我是郑俞白。"
"郑总。"怀年留意到郑俞白明显打理过的头发和为了显得随意而扯开的领带以及解开一颗纽扣的衬衫，心中明了他迟到的原因。
宋希眯了眯眼睛，摄影师的敏锐触觉让他感到郑俞白的不同，并非衣装样貌，而是内在的不同----郑俞白好像有点愉悦和紧张。
这个认知让他吃惊，自己记忆中的友人一直过着仿佛没有情绪般的生活，就算曾因为友人出众的五官而试图将镜头对准他，可是透过相机看到的几乎是一片黑白。
可眼下的郑俞白，似乎有了点色彩。这份色彩的来源，想来是这个新认识的沉默卷毛，宋希在内心确认道。
沙漠轻易就判断出手的主人是谁，那个声音即使十数年不曾听到，却仍旧能将记忆中的少年拉到眼前。
沙漠站起身，目光停留在那人脸上——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轻易夺取人的目光，只是年少时脸上的不可一世已然消失踪迹，眼中的张扬也被沉稳取代——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伸出手回应道："你好，我是沙漠。"
待坐定后，宋希开口："几个月不见，还是那么忙?"
郑俞白："嗯。"
宋希："我们都签完了你才来，算不算怠慢?"
郑俞白："工作太多。"
宋希："算了，来，给你介绍我新近粉丝。对了沙漠，你是我影粉?还是颜粉?"
郑俞白的目光随着宋希的话语确实地落在沙漠身上，认真又专注。
沙漠无意地避开与郑俞白对视："影粉。摄影是爱好。"
宋希："这爱好挺好，就是平时得多出去走走，你有时间吗?总听说程序员很忙天天加班之类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钱多花少死得早?啊对摄影还要扛器材啊，身体素质也得跟上，有锻炼身体?"
沙漠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宋希长辈似的问题："周末有时间，每周锻炼。"
宋希欣慰地点点头，又将话题转向怀年："周姑娘，刚刚沙漠说你们八年朋友了，很久了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八年前大概是在上大学?"
"是的，大学时期意外认识的。" 怀年笑得很职业，心里总觉得宋希像是在查户口。
"意外?"宋希好奇，余光撇到郑俞白，发现他果然如自己所料，也正隐晦地好奇着。
"确实是意外。"怀年笑而不语，不打算细说。
宋希将目光投向沙漠，沙漠点头："嗯，意外。"
宋希见问不出什么，耸了耸肩膀作罢。
趁着话题暂时中断，沙漠提出要走，郑俞白欲言又止，示意怀年去送他。
沙漠刚要拒绝被怀年一个眼神制止。
怀年问："送沙先生回去后我回公司待命还是?"
郑俞白想了想："不必了，今天就这样吧。"
怀年笑得灿烂："好的，郑总。"
待沙漠和怀年走后，宋希看好戏似的看着靠在沙发里发呆的郑俞白，调侃道："终于不是黑白电视了，欢迎来到21世纪。你不会就是为了沙漠才突然改口愿意帮我办影展吧?"
郑俞白面无表情地听宋希的戏谑，拿起手机回了孙释消息。
"鱼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