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_作者:四月一日(292)

2021-06-19 四月一日

  他简直不敢看张鹤的脸,仅仅只是被这么压着,他就快要不行了,他的脚趾忍不住蜷起来,偷偷抓着地板。

  很搞笑的是,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唯一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担心——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自己的脸。

  ……我昨天才被扇了一巴掌,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这个念头滑过的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实在太多了。因为张鹤停下来凑近的动作,正低头望着他,表情很难言。

  纪峣终于找到了一点理智,他茫然的回望,然后发现发小的情绪……很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简直复杂透顶,他这辈子都没见张鹤这么纠结过,如果非要找个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我想杀了我自己”。

  纪峣懵了一下,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随即身体一僵。

  他明白了。

  ——他对着张鹤硬了。

  刚才的意乱情迷尽数散去,他通红的脸霎时惨白。

  张鹤站直身体,将衬衫扣子扣好,走到阳台去吹风。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张鹤莫名的举动什么意思,纪峣刚才的反应又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心里清清楚楚。

  纪峣可以在其他地方都掩饰得天衣无缝,甚至把自己都骗过去,可刚刚那副情态,是骗不了人的。

  “………………………………”

  纪峣眼睁睁看着张鹤离开,抱着头,缓缓将自己蜷了起来。

  “……”

  “……”

  “……”

  “……”

  ——看到过在太空中爆炸的星球么?

  科幻电影里为了烘托气氛,总是会在这样的镜头中配上音效,然而宇宙是真空状态,没有空气做介质,事实上,每一颗星星的爆炸,都是无声的。

  而纪峣,就是一颗在宇宙中,无声崩毁的星星。

  他们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哪怕吵架、哪怕彼此生气,他们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张鹤在阳台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腿都酸了,才问回头:“……你这样,有多久了?”

  像是静止暂停的时间被按了继续,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纪峣直起身,重新坐回茶几下面垫的那条地毯上。这条地毯纪峣很熟悉,张鹤大学时租房子在外面住,就铺着它,换了房子,铺的还是它。

  他套上手套,继续埋头吃周黑鸭:“不知道啊。”

  张鹤感觉自己脑仁都在突突直跳,他反问:“什么叫‘不知道’?你自己的感情你自己不知道?”

  他由衷地希望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最多最多在纪峣回国以后,纪峣忽然发现,啊呀,几年不见,我这个发小原来还挺帅的嘿。如果再久,他怕他承受不了。不是恶心或者反感,而是,他会想要打死那个傻逼一样的自己。

  纪峣仍旧低着头在那吃,他用了张鹤最喜欢的那种吃法——将鸭架上的肉一条一条撕下来,摞到一起,等攒够了一口吃掉。他手上忙活得很,还有工夫跟张鹤扯皮:“我真不知道,你没听过那句话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估计我就是这种状态。”

  这话说的像真的,又像是在扯谎,纪峣总是这样,嘴上虚虚实实半真半假没个准数,张鹤听得火大,走过去,一把握住纪峣的肩膀,气道:“你别又瞎扯,我是很严肃地在问你——”

  张鹤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了,因为他看到砸在茶几玻璃上的水滴,它们还在不断聚集着,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

  “……”张鹤木然地看着那一小片水渍。

  “别问了,张鹤,我求你别问了。”纪峣仍旧埋头剥着他的鸭架,“难道你知道了,能改变什么么?”

  难道要告诉面前这个傻大个,我爱你,我从开始我的青春期就在爱你,我从被你扯到身后护着时就在爱你,我从一认识你那刻就在爱你,我们长了多少岁,我就爱了你多少年。

  拜托,这种话会让张鹤被愧疚感逼垮掉的,除此以外还有卵用么。

  没有的。

  “……”张鹤的喉结艰难滑动两下,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嗤。”纪峣闻言忽然笑了笑,冲张鹤勾了勾手指:“张鹤,过来,你亲我一下。”

  张鹤迟疑地靠近他,他们的脸庞凑得很近,张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泪水是如何在纪峣眼眶中积蓄,然后扑簌簌滚落的。在两人呼吸相融的距离,张鹤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