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_作者:四月一日(366)

2021-06-19 四月一日

  张鹤理直气壮得很:“我心烦不可以?”

  纪峣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老当然可以。所以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这会轮到张鹤不说话了。

  纪峣蹙着眉毛,眼圈也有点红,笑容却像是刻在嘴角上一样,牢牢地粘在脸上。

  “反正就算你搬走了,我们还是好哥们嘛。”

  多年后温霖曾评价纪峣这个面具一样的表情,说它是明明几欲哭泣,却硬撑着露出的破碎笑颜,非常令人心怜。

  张鹤是这张面具的第一个观众。

  ——他总是纪峣的第一次。

  高大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脚下的发小,半晌后很头疼地叹了口气。

  “啧……”

  一周后,张鹤没有搬走。

  一月后,张鹤仍没有搬走。

  一年后,张鹤还是没有搬走。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像是忘掉了这件事,将它含糊了过去。

  心里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敢提及。

  因为害怕在开口的一瞬间就会失去,所以保持模糊不清的局面都好。

  直到升上高三,临到高考填志愿,纪峣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当时你们不是要搬家么?怎么不搬了。”

  张鹤不答反问:“你的志愿填的哪,是不是B大。”

  纪峣捂住志愿表不让他看:“你走!我要逃离大魔王的统治!”

  ——真要逃的话,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张鹤搞不明白。

  交了志愿后,他背着纪峣把学委拦了下来,翻出了纪峣的志愿,是A大。

  ……所以说,他真的不懂纪峣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做出和心里想法相反的事。

  他照着纪峣的志愿,照抄了一份。

  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是同时寄到家的,当时纪峣惊愕的表情,张鹤现在还记得。

  印象里,那是纪峣第一次冲他发火。

  张鹤不生气,只觉得奇怪,他低头看着纪峣那双因为发怒而熠熠闪光的眸子。

  那哪里是怒火,明明已经快要因为满足和快乐,闪出小星星了。

  ‘为什么又要发火?’

  ‘你这不是,很开心么?’

  -

  现在也是。

  山风呼呼地吹着,张鹤双手揣兜,低头看着气喘吁吁飞奔而上的纪峣。

  这个人为什么,永远不会好好表达自己。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纪峣明明高兴到找不着北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哭了一样。

  -

  纪峣也有类似的困惑。

  张鹤这人是在太佛太迷了,多说一句话就像要他命一样。哪怕他们是发小,纪峣有时候也闹不懂他在想什么。

  张鹤露出了纪峣很熟悉的表情——他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不该来?”

  男人高大英俊,肤色是健康的浅棕,留着短短的发茬,鼻梁高挺,唇线平直,当他盯着你看时,仿佛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纪峣几乎忘了呼吸。

  他发小这个人呐,真是……

  他想到高一那年,他被人按在树下接吻,那是他第一次在室外跟人接吻,心里又害怕又激动,然后就看到张鹤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紧皱着眉,气势汹汹地迈过来,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

  他想到有一次他偷偷去跟人开房,那是他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弄得狼狈不堪。张鹤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然后黑着脸敲开了房门,提着一兜子的药,拽着那个男人的领子把对方扔了出去,又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想到他带着某任去找张鹤玩,晚上大家喝了点酒,他迷乱情迷,和那人在发小的地毯上鬼混,一抬眼,就看到张鹤站在阳台上,静静等着他完事。

  风灌进来,窗台的纱帘层层叠叠,卷着袅娜烟雾似的月光,朦朦胧胧,将对方的身影半明半暗地掩住。

  他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唯有一个张鹤,永远在他的身旁。

  ——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不敢伸手,因为怕一碰就碎。

  纪峣仿佛成了一个白痴:“我、我不知道……”

  他总是这样,装出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有张鹤就依着张鹤,没张鹤就依着他的男人们,就是不肯自己拿出主意。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只是自私地把选择权给了他们,想要逃避责任罢了。

  张鹤以前总骂他白莲绿茶,纪峣还生气,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他哪里不是?他只不过段数更高,糊弄了自己,糊弄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