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真的很谢谢您!我这么任性……给您添了麻烦,您还愿意帮我……!」
「不只是我,你也给整个帮派添了麻烦。」
「是……是的……」
菊池沮丧地低着头,望着他的后脑勺,继续说道:
「不过他……莲被那些家伙所杀,当然无法原谅。你心里的愤怒,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
「但我并不认同这种作法。即使再愤怒,你一个人冲进他们事务所又能怎样?你真的是个不考虑后果的蠢货。」
「对不起……我实在气不过……因为我想到,大概是三天前吧……和莲通电话时,他说的那些话。他……真的很喜欢老大,很羡慕我能在老大身边工作……还有舅舅的事也……」
「为什么会提到我?」
听到财津的疑问,双眼通红的菊池抬起头说:
「他说,我身边有舅舅在真好……他跟我一样,从小缺乏父母照料,国中时没有好好念书,脑筋也不太好……但我还有舅舅,有堂组照顾我。身边有老大、栉田先生,还有其他大哥。可是……」
泪水从菊池的右眼滑落下来。
「可是他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不知为何,菊池伸手抹去的不是泪水而是鼻水,他的手背被鼻水和鼻血染红。
「他真的是孤伶伶一个人。」
他声音颤抖,左眼也流下泪水。菊池平时虽然经常发出哀号,或是哭丧着脸,但很少看他哭过。像他这种人,自己受苦时很能忍耐,见到他人痛苦时却会深有同感,无法坐视不管,尤其心理上的痛苦更是如此。
真的是孤伶伶一个人。
菊池这么说。人们经常使用「无依无靠」这个词,但很少人知道那实际上是什么感受。没有熟识的人、没有可以仰赖的人、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一般人很难想像那是何等悲凉。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吧?
就算没有父母,也有亲戚吧?没有亲戚,也有朋友或认识的人吧?都没有的话还有公家机关啊,可以去那里找人咨询吧?上网查一下不就有了?
那些人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何谓真正的孤独。小时候在富裕的环境下长大、接受正规教育、不需要拼命向朋友或认识的人借钱、毫不费力就能拥有新型手机……这种人不可能会明白的。孤独的人也不会想向他们说明这种事,毕竟谁都不想向其他人说明自己有多凄惨。
没有人能忍受孤独。
人类就是这种动物,个体太过脆弱,必须群聚在一起才能存活下去。小时候也很孤独,所以他后来才会进入黑社会。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他其实也是个害怕孤独的人。
所以他懂。
他多少能明白莲心中的那种孤独感,也明白菊池为何会有共鸣,但他不会说出口,也不会傻到陪菊池一起哭。
「先说好,不准有下一次。」
他以堂组老大的身分,警告哭泣的小弟:
「你再做这种事,我就拿铁椅砸破你的头。我刚刚也想这么做……不过如果你死了,就没有人可以让我踹个痛快了。」
「谢谢!我会好好努力,让老大尽情踹我……」
心想,你这回答也太怪了吧,但他只命令道:「好了,坐回床上去吧。」虽然他尽可能避开了菊池的要害,但铁椅砸下去时力道还是很猛。而且菊池这笨蛋还一直乱动,因此被椅脚砸中了好几次。他下半身肯定也有不少瘀青。
「真是服了你……先生你太厉害了。」
财津发出赞叹。对他笑了一下后说:
「我是暴力专家啊,专家会思考暴力该用在什么地方,随便虐待小弟也没意义吧。」
「……我有点嫉妒。」
「啊?你在说什么?」
「因为你不会像踹拓也一样踹我……」
「你明明是个施虐狂,别装受虐狂好吗?」
「我只是希望良典多关心我一点。」
财津从背后轻轻抱住,边说「住手」边用手肘推开他,结果财津后退几步撞上杂志堆,整叠杂志散落一地。最上面那本虽是漫画杂志,但四散的书堆中,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国语?」
「啊、哇……!」
高大的菊池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杂志和书籍,好不容易重新叠好后,又从旁将书堆一脚踢散。「咿!」菊池伤心地叫了一声。
「让开,菊池。这什么……五年级的汉字……?国一的国语和社会?」